路雲開推開門進去,明知道現在的時間老媽不會在家,但還是像個小偷一樣輕手輕腳掩上門。就快要走到臥室門口,路媽拿著水杯站在沙發後麵的落地窗邊,問了句:昨天睡得好嗎?
這句話,在現在的路雲開耳朵裏聽來,基本等同於‘把那個不聽話的人拉去埋了’一樣。他背脊一涼,說:在葉辰那裏,怎麼會睡不好。
可是很奇怪呢,今天葉辰媽媽也打電話問葉辰在我們家睡得好不好。
在長得看不到邊的冷場裏,路雲開隻能用哈哈哈的笑幾聲來填補。對於他來說,無論智商有多高,邏輯如何精密,說謊是永遠的不擅長,沒有之一。他拖長了啊的音,絞盡腦汁在想理由。
路媽把他塞進浴室裏,說:做壞事一般都收拾得人模人樣才行,像你現在,估計除了跟人打了一架找不到更好的解釋了。快去洗洗幹淨,看你走一路掉一路的沙。
平白出現的台階,下得也理直氣壯。路雲開還配合地做了一個‘您真是什麼都知道’的表情。真是跟葉辰混得久了,見風使舵的本領日趨完善啊。他暗暗想。
男孩子打打架也沒什麼不好,我還擔心你隻會悶聲講道理呢。對了,你打贏了的吧?路媽對著玄關的穿衣鏡重新撲了撲粉,對路雲開說洗好了就出來,我們到你爸那去。
浴室裏升騰起白蒙蒙一層水氣,花灑裏的水珠像雨一樣拍在肩上,路雲開的心情不明原因地好,早上黎靜趴在身上的畫麵突然出現在腦袋裏。他把鏡子上的水霧抹去,看著自己的臉自言自語到:路雲開,你越來越誇張了啊。
黎靜打開門的時候,也迎來了一場雨。疾風暴雨式的。
黎國佐西裝革履地坐在一張簡易塑料凳上,隨行的男助理也是。你們一定看過不少灰姑娘和王子的電影,那高高在上的等級感,在這間除了床就是一張吃飯的小木桌的房子裏烘托得分外明顯,而且有點搞笑的氛圍。黎靜也說不上為什麼一定要強調是‘男助理’,但無疑她們的到來並不受歡迎。
小靜。黎國佐看著滿身狼藉的黎靜,像頭獅子張開頸上的鬃毛,隨時準備戰鬥的樣子說:你怎麼了?有人欺負你了嗎?
黎靜看著門鎖,用後背把門掩上:我可以告你們入室搶劫的。
黎國佐衝過來,一把抱住黎靜,聲淚俱下地說:寶貝,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啊,我之前都不知道你們過著這樣的生活啊……
黎國佐的眼淚溫熱的觸感落在她的頸窩裏,那麼一瞬間,她幾乎是相信了這個男人的歉意,還有與之衍生出的‘他在乎’的說法。
她推開了黎國佐:客人,要喝點什麼嗎?咖啡還是果汁?我應該這樣問嗎?可是怎麼辦,現在連開水都沒有。我身上的灰,可以讓你腳上那‘不能沾水,不能手洗,不能幹洗,甚至都不能用布擦的’高級皮鞋瞬間報廢。
小靜,你不要這樣……
黎靜從鼻子裏冷哼了一聲:不要這樣?哪樣?你和那長得像狐狸精一樣的女人在家裏亂搞的時候想過‘不要這樣’嗎?我跟著你的車後麵跑,叫你爸爸看看我的時候,你想過‘不要這樣’嗎?當那個曾經和你用過一個戶口本的叫做陳婉寧的女人,在這裏孤獨死去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不要這樣’呢?你想過嗎?你隻想讓所有的人順著你的來吧。唯利是圖的企業家,朝三暮四的背叛者不都是那樣嗎?你做出一副自尊心受到挑戰的憤怒神色沒有用,在很久以前,你就沒有那個可以拿來以‘嚴父’的身份教育人的資格,你沒有。
黎靜!你!黎國佐看了一眼旁邊的助理,麵露愧色。
我?怎麼,你會羞愧麼?你會覺得在一個外人麵前說你的風流往事會丟掉臉麵麼?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媽在知道你那些事之後,還要和你像交情好得不得了的朋友一樣,握手,擁抱,微笑和互相祝福。你覺得,你配嗎?黎靜把兜裏的手機做了好久不見的見麵禮,隨著‘你慢走’的‘問候’,手機在牆上殉了葬。
她的咄咄逼人,讓黎國佐一個踉蹌險些摔在地上,他推開上前扶他的助理。自己慢慢走到凳子上,坐下。他額頭上冒著汗,對黎靜說:洗手間在哪裏,我……
黎靜用眼神示意了一扇門,說:也好,這時候回避是最好的方法,整理一下衣冠,在談判桌上的迂回政策,我也都懂的。退一步說,輸也要輸得體麵些。轉頭又對著一邊恭恭敬敬站著的助理,說:這麼站著幹嘛呢?他還有一絲威信讓你這樣恭敬得沒有一絲微詞嗎?你大可以在這裏笑出來,像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