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難過到了盡頭反而會去笑,笑這血肉模糊的場景是不是老天使的障眼法給自己一個回家的驚喜,笑這多舛的命運是不是等不及了想要趕緊教會自己每一個人都不會停留的太長久,笑為什麼不是槍殺,為什麼不是墜樓,偏偏要是車禍,為什麼不給自己一個直接的方向,而非是像眼前這般迷茫不知道要走到哪裏才能最後一次擁抱到母親完整的軀體。
在那一刹楊麥感覺整個世界都崩塌了,身體沒了支力,雙膝跪地。母親的血液噴灑的遍地都是,楊麥望著眼前的血紅,分不清這液體半小時前停留在母親身體的什麼部位。伸手想要碰一碰,看是否還有熟悉的溫度,最後還是縮回了手。倒抽了一口氣,眼睛就模糊了,楊麥張著嘴巴,想要喊卻發不出聲音,隻感覺自己的麵容都已經扭曲了。
世界仿佛變成了無聲,腦海裏一片灰白,一雙有些粗糙冰涼的大手覆蓋上了楊麥的雙眼,把楊麥拉到了懷裏,冰涼徹骨。
“孩子,不要看,別看,爸爸在這裏。”一輩子的錚錚硬漢此時話語裏也帶了哭腔,緊緊捂住了女兒的雙眼的他目光渙散地四處尋找著妻子的殘肢。
楊麥緊拽著父親的衣襟,思維已經模糊,後麵的事情已經記不清楚,不知道怎麼回了家。家裏來了好多人,好多好多人。有的輕聲細語,有的哭個不停,唯獨沒有父親的聲音。在楊麥眼裏,平日裏溫馨無比的家已成了修羅地獄的代名詞,毫無生機。
楊麥有時昏睡,有時坐在床上發呆,三天四夜,一口飯也沒有吃,一句話也沒有說。第四天早上,捧著母親的骨灰盒,走在人群前麵,楊麥很想給陳遠打個電話,問問他最近好嗎?何時能歸來陪伴自己,現在真的很想哭給你看,隻有你一個人。
父親走在自己身邊,一直以來都是強作鎮定,楊麥不敢在父親麵前掉淚,生怕把父親托著一起垮掉,那麼這個家就完了,母親是不會安息的。黑衣黑發襯著蒼白的麵孔,楊麥在母親的目前跪了許久,直到所有人都散去。
“媽媽,我總覺得老天爺特別喜歡跟我開玩笑,你們一個一個棄我而去,沒有人理會我是不是會慌張,是不是會害怕。可是我又覺得老天爺是在磨練我,讓我習慣孤單,變得堅強。可是再堅強又怎麼樣,我不要成什麼大事,隻想好好的生活,像個普通人那樣,在不久的將來,帶著您的女婿,您的外孫,共享天倫。可是我永遠的失去了這個機會了,媽媽,從我小時候起你就不想看到我哭,你說我一哭你就心疼。”嘴上逞強,淚水終究還是侵占了眼眶,楊麥聲音哽咽。
用袖子拭幹淚水,楊麥用力吸了吸鼻子,清了清嗓子,裂開嘴努力做出了一個笑容,繼續說到:“媽,麥子不哭,麥子長大了,以後,以後麥子會好好學習,將來找一份好工作,好好照顧爸爸。媽媽,您在天堂就放心吧。”
這是一個陰天,烏雲盤旋了很久,雨卻始終沒有落下半滴。楊氏父女二人在墓碑前停留了許久,一生要說的話,上天沒有留給他們半分半秒,隻得在這陰霾的冷天,透過冰冷的空氣傳入泥土裏,希望逝人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