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可求不動聲色,繼續逢場作戲,一邊拖延時間,一邊猜測這個刺客的來曆。
“你已經死到臨頭了,還想跟我討價還價?快快受死吧,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老子可沒時間跟你廢話。”張顯一邊催促著,一邊向著嚴可求步步逼近。
“你真的是強盜?鬼才會相信你的話,如果你是強盜,你殺了我,誰能告訴你我家的金銀財寶放在哪裏?你是張顥派來的吧?哼……”嚴可求直視著對方的眼睛,冷笑了一下,這個殺手根本不在乎錢財,而是想要他的命,在廣陵城裏,除了張顥,還會有誰一心想置他於死地?反正他已經處於生死攸關之際,他也沒必要跟這個刺客拐彎抹角。
張顯做賊心虛,雖然隔著一層蒙麵巾,他眼中流露出的驚訝還是沒能逃過嚴可求的眼睛。此刻,嚴可求已經了然於心,但他卻凜然不懼,他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幸免,這個蒙麵殺手絕不會是普普通通的強盜,此人的幕後指使者極有可能是對他恨之入骨的張顥。
“我是個文人,文人有文人的死法……弘農王屍骨未寒,淮南幼主楊隆演剛剛繼位不久,作為對楊家忠心耿耿的幕僚,我卻要不得不先走一步了,壯士,請你容我先給幼主寫一封絕筆信告別。”說完,嚴可求一本正經地對張顯拱了拱手。
“大頭巾,你可真夠麻煩的!你都要死了,怎麼還這麼婆婆媽媽的……好吧,就算是滿足你臨死前的最後一個願望,老子暫且答應你吧,你抓緊時間,趕緊寫吧,別磨磨蹭蹭的!”張顯已經不耐煩了,用刀尖指著嚴可求,催促他趕緊動筆。
嚴可求毫不畏懼,也不再央求,此刻,他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了。他麵無表情地坐了下來,龍飛鳳舞,奮筆疾書。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嚴可求要通過這份絕筆,提醒幼主楊隆演小心提防張顥這個野心勃勃的奸臣,他還建議楊隆演以後多多倚仗右牙指揮使徐溫,凡事多與徐溫商量。他甚至還在這份絕筆中建議楊隆演以後禮賢下士,虛心納諫,輕徭薄賦,富國強兵,打造一支足可以自保的軍隊,拳拳赤子之心一覽無遺。
張顯是個武藝高強的死士,雖然讓他寫文章有些勉強,但他卻能識字,原本他既有些急躁又有些擔心不能全身而退,可是,當他看到嚴可求的這封絕筆情真意切,字裏行間都流露著對於楊隆演的忠誠,對於淮南軍政大局的擔憂,很有一種壯誌未酬身先死的遺憾,看到這些,張顯不由得心中一動,如果他再繼續看下去,恐怕就要熱淚盈眶了,看不出來,這個大頭巾還真是有幾分憂國憂民的情懷。
看到嚴可求如此從容不迫,張顯禁不住動了惻隱之心,將手中的鋼刀放回到刀鞘裏,肅然道:“嚴先生,人們都說您是德高望重的智者,今日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啊!即便是在生死攸關之際,您還在惦記著幼主,心係天下……罷了,在下實在是不忍心殺您,請恕在下方才過於魯莽。隻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