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巔,藍河水畔。陸宇軒靜靜地跪在父親的墳前,他就這樣像個木偶一動不動已經一天一夜了,雙膝的長褲也滲出血來,染紅了小片土地,他對著那柄渾身暗淡無光,斷成兩節,斜插在墳上的名劍承影發呆,腦海中不停地重複著他父親死時的慘狀,與他的佩劍承影一般,一分為二,再也無法複原,他回想起昨天抱著自己父親的頭顱來到其殘軀身旁時,自己是何等的感覺,痛苦?悲憤?都不是,那是他曾經從未有過的情感——自責。為什麼我幫不了父親,讓他孤身一人麵對他不可能擊敗的對手?為什麼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父親人頭滾落卻無可奈何?為什麼殺人無數,罪孽深重的魔教教主可以不付出任何代價就可以輕鬆轉身離去?一切都是實力!對,是實力!什麼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隻是弱者安慰弱者的謊言罷了,若是擁有天下無敵的實力,誰又能拿你如何?殺一個人,滅一門宗,不過是一念之間,一招之式而已。他恨自己的父親,竟然完全不顧他而獨自離去;他更恨歐陽通天,不僅因為他殺了自己的父親,還因為他割下父親的頭顱來羞辱父親;但是,他最恨的還是自己,恨自己沒有能力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站在原地,任由慘劇發生。實力,我需要的是實力!他猛地站了起來,膝蓋的擦傷使得他踉踉蹌蹌地向後跌了幾步,他怒吼著發泄心中的苦悶,直到嗓子沙啞無氣。他來到昆侖河邊,看著河水倒映的自己:一個滿臉充滿塵土與淚水混合的少年,還能看出來是少年嗎?“嗬嗬,哈哈哈。”他突然自嘲起來,既而又變為大笑。
天星客在不遠處默然地看著這一切,他沒有阻止宇軒的所作所為,他苦澀地笑了,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憐憫,上蒼為什麼讓一個年少無知的孩子遭受這般非人的折磨?難道你真的這麼無情嗎?抬頭看向天空,依舊那麼的藍,那麼的渺茫。他搖了搖頭,晃動著手上緊握的酒缸,清澈濃香的白酒隨著晃動旋轉起來,那醇香也飄了出來,如泥鰍一樣鑽進他的鼻中。他舉起酒缸大罐了一口,昨天的事情,改變了宇軒,也改變了自己不是嗎?從來滴酒不沾的他,竟然像上癮一樣沒有停歇,他不禁說出嗜酒如命的師弟最常說的一句話: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澆愁愁更愁:縱使人在長無恨,終須把酒嘯青天。過去的慘痛已經無法挽回,今時今日我們能做的惟有喝酒,祭奠。他走上前去,將清酒灑在陸天離的墳前,跪了下來,大聲道:“師叔,一路走好,宇軒我會代你好好照顧,將他撫育成一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慧能大師與魔教定下十年之約,在這十年裏,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苦修祭劍台的武學,擊殺歐陽通天,複興劍宗,報仇雪恨!”聽到天星客的誓言,陸宇軒的笑聲戛然而止,他也撲通跪了下來,天星客回身看去,從陸宇軒的眼神中他讀出了武林高手必不可少的也是最重要的精神——絕不動搖的堅毅,“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歐陽通天,殺父之仇不共在天,十年後,我陸宇軒必取你性命!”說完,他又示意天星客起身,天星客笑了,他仿佛明白了陸宇軒的意思,起身俯瞰,雙手背後,等待著陸宇軒的行動。隻見陸宇軒扭過身子,正對天星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對著他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便磕便道:“請您一定收我為徒!”清脆的響聲和那無比堅定的語氣讓他心中一軟想要攙扶他起來,卻是心中一忍,沒有動作。看著頭破血流,滿臉淚水的陸宇軒,他第一次明白了仇恨究竟有多麼大的力量,能夠改變一個孩子的命運,讓他走向一條本不屬於他的生路。天星客突然很想看看這個孩子在十年內會成長成什麼樣,他的未來究竟會如何呢?就讓我拭目以待吧。“起來吧,從此以後,你便是我天星客的唯一一名弟子,也是劍宗的嫡係傳人,你和我的身上背負著劍宗千人的血恨和複興劍宗的大任,我天星客以劍宗新任掌教的名義,命你,陸宇軒,成為劍宗新任劍子。”“弟子遵命。”陸宇軒應道。他拔出插在墳上的半截承影,劍雖斷,刃仍鋒。在自己的左手掌心上用力一劃,鮮血立馬湧出,他將血滴在劍上,暗淡無光的承影頓時發出深紅的光芒,似是回應陸宇軒。他盯著石碑,上麵是他親手刻的:劍宗宗主陸天離之墓。上麵好像缺了什麼,對了,是刻字人的介紹。“縱使人在長無恨,終須把酒嘯青天。”他口中喃喃道,說著,他便抬起手中的承影在碑上刻上:不孝子陸嘯天筆。(宇軒是他的字。在古代,女子十五歲前有名無字,男子在二十歲前有字無名。注:純屬個人編撰。)“嘯天?嘯天!這才是我劍宗的好兒郎!”天星客也是抑製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讚歎道。“我,陸嘯天,不仰天,不信地,惟靠自己!十年,對我來說足夠了!等著吧,魔宗。”他衝天怒號,那嘯聲響徹山穀,天欲亡我,我便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