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時期,古老的中國曆經著“數千年未有之變局”,億萬中國人麵對著“數千年來未有之強敵”。張之洞正是在這古今中西文化大交彙、古今社會大轉折的關口,以幹練務實的朝廷大員和淵博深厚的學者的雙重身份,感受著時代的變遷,並隨著變遷的時代改變自身,力圖左右時代的演化方向,在“求變”與“守常”的矛盾過程中,完成了其人生之旅,刻畫出複雜多致的思想、實踐軌跡。這個轉型時代,其政治、經濟、軍事、外交、文化、教育等諸多側麵都打上了他的鮮明印記……
“要問祖先來何處,洪桐城北大槐樹。”這首仍在民間流傳的尋根謠,反映了中國曆史上一次著名的大移民境況。明永樂年間,朝廷遷徙山西人口充實畿輔及川、陝、湖廣一帶。張之洞的先祖張本,也跋涉在茫茫的遷徙人流中。在這次大遷徙中,張之洞全家從山西洪桐縣遷到了京畿淳縣(今北京通縣一帶)。時光飛逝,轉眼到了清道光十七年。
這一年八月初三日(公元1837年9月2日),張之洞出生在貴州興義知府官舍。他的出生,給知府張鍈一家帶來了無比歡樂。而三年後,即1840年,張之洞的母親不幸病逝。同一年,中國的南沿海一帶響起了鴉片戰爭的隆隆炮聲。這隆隆的炮聲宣告著大王朝的巨大恥辱,也把中華文明古國拉進了近代的門檻,使中華族的先進分子從夢幻中醒來。此時,3歲的張之洞尚不明事理,由父親的側室魏氏撫養。
張之洞的家庭是一個熱鬧、殷實、知書達禮的大家庭,像當年多數世宦之家一樣,張鎂對子女的教育十分重視。他持家以“儉約知禮為宗”,常常訓導子女:“貧,吾家風,汝當力學。”張鎂節衣縮食,買來幾十箱書讓子侄們根據自己的興趣廣泛涉獵。他還聘請了不少有學問的老師為子侄傳道授業。張之洞4歲便發蒙讀書,8歲便已讀完四書五經。他常常挑燈夜讀,疲倦了便伏案而眠,醒後複思,學業進步很快。9歲時,他與父親對詩,和詩一首,揮筆而就,獲得父親一方古硯的獎勵。由於他從小好學深思、才思敏捷,被親友鄉人稱為“神童”。在張之洞12歲以前,道光拔貢曾搢之、副貢張尉齋、附生貴西垣、嘉慶舉人張肖岩、趙鬥山等都曾任他的老師。12歲之後,他又有了更多的老師,他們都是科場前輩和名儒,受他們的熏陶,張之洞對“國學”有了深厚的功底和很強的領悟力。父親的好友胡林翼對張之洞影響尤為深遠。家庭的熏陶,名儒的教誨,加上自己的勤奮,這些使張之洞打下了傳統文化的堅實基礎。從少年起,他在父輩的影響下,便開始踏上博取功名的奮鬥之路。
道光二十九年(公元1849年),12歲的張之洞與兄長同行,在故鄉直隸南皮應考童子試,成為秀才。鹹豐二年(公元1852年),他才15歲,又參加了順天府鄉試,中試第一名舉人,“一時名才噪都”。張之洞中舉的時候,正是太平天國軍將領林鳳祥、李開芳率師北伐之時,現實的危險使張之洞在鹹豐四年(公元1854年)春回到興義父親身邊。這一年冬,他與嘉慶癸酉(公元1813年)拔貢的貴州都勻知府石煦之女成婚。婚後,他仍然溫習功課,勤於讀書。鹹豐六年(公元1856年),張之洞參加禮部試,被錄取為覺羅官學教習。這年秋天,父親病故,他回家守孝。期滿後,他又赴京參加會試並為考官範鶴生所賞識。在殿試對策中,他“不襲故套,指陳時政,直言無隱”,得到西太後的重視,被賜進士及第。第二年四月,張之洞參加翰林大考,被選派出任浙江鄉試副考官。十幾年的科場奮鬥,至此終結,從而又開始了漫長的官宦生涯。
張之洞仕途的第一個實差是浙江鄉試副考官,後來又曆任湖北新政、四川鄉試副考官、四川學政。在主持浙江鄉試期間,他恪盡職守,極力選拔英才,浙江的士人都很仰慕張之洞的聲名見識。同治十二年(公元1873年)六月,張之洞到四川任職。四川幅員遼闊,蜀道又素稱為“難於上青天”,然而比險峻的巴山蜀水更令張之洞頭痛的,是四川科場弊端叢生,不僅敗壞學風,而且影響社會秩序。張之洞從整頓試場規章製度入手,製定了禁訛詐、禁滋事、防鄉試頂替等八條辦法。這些整頓很大程度上起到了扭轉科場弊風的作用。張之洞立意“儲養人才以備國家緩急之需,而救當世空疏之學”。他通過麵試,選拔實學之士,如清末出使英、法、意、比四國的公使參讚、“蜀學會”發起人、成都國學院院長兼四川通誌局總纂宋育仁就是經張之洞提拔,脫穎而出的。在任期間,他還擴建了錦江書院。為了使諸多學生麵對浩如煙海的典籍能夠知其門徑,他寫成《書目答問》等著作。
光緒二年(公元1876年)底,張之洞四川學政任滿,返回京師,結束了十年的學官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