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正嬌媚,光芒是透明的,陽光照耀下,所有的事物都變得清澈起來,仿佛浸在清水裏,把所有塵垢都滌蕩幹淨了。
徐庶一步邁進門檻,幹淨的陽光讓他感覺身體變得輕了,仿佛長了翅膀,隨時可能騰空而起。
“什麼鳥人,走就走吧,誰稀罕,我這就去打爆他的頭!”張飛的雷鳴嗓子震得徐庶腦袋嗡嗡直響。
“張將軍息怒!”孫乾的聲音聽來像遲滯的水,他是個忠厚長者,多年跟隨劉備身邊,從不離棄,很得關張賞識。因此關張火氣暴躁,素愛惹事,他總能居中斡旋打圓場,這兩人偶爾也能聽上一聽。
徐庶搖搖頭,想是又有誰不知好歹惹火了張三爺。
他走得近了,張飛的狂怒聲音更大了,關羽竟也插嘴進來怒罵:“欺人太甚!眼皮安在天上呢,狗屁不懂的窮儒!”
徐庶舉頭一望,麵前一座飛簷涼亭,兩株柳樹一左一右,樹蔭剛好落在亭中,關張正跳著腳大罵不迭,孫乾陀螺似的勸了這個勸那個,劉備倚亭而坐,臉色甚是難看。
“陛下!”徐庶清聲道。
劉備抬頭,臉上稍稍有了笑容:“元直!”
徐庶踏上涼亭,瞧見關張氣得滿臉通紅:“出什麼事了?”
孫乾抹了一頭一臉的汗:“是元直來了,”他無奈地歎了口氣,“便是兩個月前來成都投奔筆下的武先生,如今定要離去,我苦勸不留,沒奈何便來稟明陛下,不想讓二位將軍生氣!”
徐庶一蹙:“為何要走?陛下待他不薄啊!”
“他說陛下連打敗仗,國勢衰微,不成氣候,每月給的薪俸還不夠他沽酒……”後麵的話不能說了,孫乾住了口。
張飛一口唾沫吐出去:“鳥人!什麼東西,當初又不是我們求他來,是他自己巴結來投靠,如今又嫌我們打敗仗,不成氣候,反複小人!”
“這口氣怎麼憋屈得下!”關羽一拳打在涼亭的柱子上,“嘭”地震得梁上的灰塵墜落。
劉備惆悵地一歎:“怨不得人家,隻怪我們無能,偏於逼仄窮巷,無兵無地無財,怎不讓才幹外流,人心離散。”
張飛叫道:“大哥,你就是好心,像這等貪財薄禮的小人,不要也罷,讓他滾吧!”
劉備默然良久,苦笑一聲,對孫乾道:“公佑,煩你備一份厚禮贈於武先生,轉告他,劉備困窘,無能養才,武先生才俊英傑,自當高就,從此別過,願他珍重!”
“備厚禮!”張飛暴跳如雷,“像這等小人,一頓拳腳打走便是,還要備禮,大哥,你瘋了不成?”
劉備肅了顏色:“人家來投奔我們,也是瞧得起我劉備,如今要走,應具禮相送,賢才擇主而侍,何必強求,豈不寒了天下賢才的心!”
“大哥!”張飛不能信服,嚷嚷著仍要去打爆那人的頭。
“好,好,好!”徐庶放聲大讚。
張飛一呆,銅鈴般的眼睛瞪著徐庶:“好什麼?”
徐庶慢悠悠地道:“昔日燕昭王為求賢理國而求教於郭隗,郭隗告訴燕昭王:古代有個國君欲買千裏馬,便使涓人購之,哪知涓人花五百金買回來一堆馬骨頭。國君很是生氣,要重重處罰涓人,涓人卻說,既然國君肯花五百金買千裏馬的骨頭,天下皆知國君真心求馬,那麼,真的千裏馬一定會有賣主送來,果然不到一年,就有人送來三匹千裏馬。郭隗說完這個故事,諫議燕昭王重用自己,天下士子見燕王對區區郭隗如此善待,一定是真心求賢,必定爭相而至。於是燕王為郭隗築宮而師事之,不久,天下賢才爭相入燕,其中便有樂毅!”
徐庶略一停,目光炯炯:“古國君求千裏馬而買馬骨,燕王求賢才而拜郭隗師,陛下有心求才,士子離棄而以禮待之,不遷怒,不生嫌,何愁天下真才不至!”
劉備聽得豁然開朗,粲然笑容乍現眉目,他用力一揮手:“元直所言極是!”他一轉頭,忽見徐庶躬身下拜。
“元直?”
“陛下真心納賢,不虛名,不偽飾,令庶感動,因此,”徐庶朗聲道,“庶有大才舉薦!”
“大才?是誰?”劉備問。
徐庶仰頭,聲音猶如金剛擲地,鏗鏘有力:“‘臥龍’與‘鸞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