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又偷喝我的酒了是不是!”絡腮胡子一聲喝道,他滿臉都是被氣紅的肉。
“嘻嘻——就一點點嘛,真的隻一點兒!”賦清流坐在酒廠外麵小樹林邊的一塊大石頭上紅著臉,醉醺醺地瞅著麵前這個“催債人”。
“小兔崽子!都醉成這個樣子了,哪像隻偷喝一點點!”絡腮胡子抄起手拎著賦清流的後衣領,像大獅子銜起一隻小獅子一樣,把他提進了酒廠:“我讓你偷喝!從今天開始,你就在這裏工作,補償你喝掉的酒,做到我滿意為止。”
立灣,一個美麗的都勺蘭海濱城市,也是都勺蘭東部城市最負盛名的酒都。賦清流這一年十二歲,在烏樰的慫恿下,偷喝了半桶梨子酒。
絡腮胡子把賦清流拎到後廠梨子園裏的長椅上,端起一桶冷水氣哄哄地澆到賦清流身上!
啊呀呀——
隨著如瀑布般的冷水澆灌了下來,賦清流發出了殺豬般痛苦的嚎叫聲。
本就如木頭棍子一樣瘦弱的小身板被水一衝,就更加小了。徹底清醒的賦清流被折騰地沒有力氣爬起來,就隻好蜷成一團,在濕滴滴的長椅上打著哆嗦。
但是絡腮胡子不是虐人為樂的惡人,他趕緊將早就準備好的幹毛巾馬上裹好了賦清流。
看著大毛巾裏瑟瑟發抖的賦清流,絡腮胡子哈哈大笑:“哈哈,小子,你不要再想什麼鬼主意了,你格叔是很嚴厲的,下次再發現你偷喝我格叔的酒,小心我把你吊起來打!哈哈……”
“不……不是我……是……是烏樰叫我喝的……”賦清流哆嗦著狡辯,慌忙把大毛巾包住了自己可以擰出一大桶水的頭發。
“喂!我隻要你喝一點點,誰要你一口氣喝了半桶的!”烏樰從木欄杆那邊伸進來一個機靈的小腦袋。
梨子園是用大木欄杆圈的地,用十八根做大木樁,三十根做兩排欄杆。這木用的是梨木,一到氣候回溫,梨木就會發出陣陣果香和酒香,有催熟梨子的功能。
“也怪你!好好的玩就好,非要帶他過來偷酒喝!你沒成年,清流也沒成年,不能喝酒的!”格叔嗔怪烏樰。
“爸——我知道了啦!”聽到自己也被訓了,嘴一嘟,唰地一聲縮回了自己的小腦袋,溜之大吉了。
“格……格叔,等我長大以後,把烏樰嫁給我好嗎?”格叔板起臉,瞪著烏樰溜走的地方,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賦清流囁嚅的聲音。
格叔一驚,回頭來看,賦清流把大毛巾裹得自己隻剩下一張流著鼻涕的紅彤彤的小臉蛋,鼻子一吸一吸地,眼裏好像閃爍著什麼。
“人家烏樰說什麼了?”格叔覺得好笑。
“她說,隻要我偷喝到了酒,十八歲那年她就答應嫁給我,如果一桶酒都喝完了,現在就可以娶她……”賦清流的聲音越來越小,怔怔地看著格叔。
那小眼神裏,都是信心滿滿的堅定。
格叔笑著說:“可是你隻喝掉了一半,隻能等到十五歲那年再來娶她。”
賦清流眼睛一亮:“是,我會努力的,我要讓烏樰一直這樣無憂無慮的!”
這是一個歡樂的酒廠,自從賦清流出現之後,這個酒廠就沒消停過,賦清流在格叔酒廠幫忙,一幫就是三年。
三年之後,他仍是這個酒廠年齡最小,也是最皮的小家夥,每一天上工,他總是很興奮地一腳踹開一用力開就會吱嘎吱嘎響的大門,然後大叫一句“早上好!”這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在還沒有多少人開工之前的酒廠裏蕩來蕩去,就感覺睡得美美的酒廠每次都被這個惱人的家夥吵醒,氣氛煩躁得不得了。
賦清流有時候幫著摘梨子,有時候裝箱,每一個流程,他都經曆過一遍,一邊哼著小調,一邊忙上忙下,原本機器運轉的聲音都被他的歌聲吞沒,隨之而來的是一個大工廠幾千人的合唱……好吧,就連格叔有時候也會情不自禁地跟著節奏跳起舞來……
三年後的小樹林邊,白發飄揚的翩翩少年走到當年他坐著的大石頭旁邊,手裏拿著一小瓶梨子酒,仰頭一口,背靠在石頭上坐了下來。
不知不覺,賦清流愛上了這甘甜的梨子酒,一想到梨子酒,就想到了烏樰的慫恿他去偷喝梨子酒的事,不自覺地嘴角微微上揚,十五歲,等我們都十五歲了,三年前你說過的話,你可別忘了~
這裏可以看見美麗的夕陽,宛如一個走路慢吞吞、又在傻笑的醉鬼,然後哈了一口氣,把整個世界都染得醉醺醺的。懸崖頭曝光過度,變成黑乎乎的一團;地平線也曝光過度,變成黑乎乎的一線,就那莽大一坨酡紅色的夕陽還樂嗬嗬地杵在懸崖頭不走,硬擋著月亮的微弱藍光,放肆地鋪張自己的鑾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