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寶走了之後,朱莉還坐在床頭胡思亂想,她以為,柯一凡找不到自己,就去工地找到了大肚,並把他害死了。所以,她嚇得魂飛魄散,再也不敢離開李大寶的住處半步。
大肚確實死了,不過不是被柯一凡害了,而是在勸阻工友們討要工錢的衝突中,被堆碼的磚頭壓死的。
話還得從賈明鎏把大肚送回護城河工地說起。
那天,大肚與賈明鎏分手之後,找到了李大寶,又在工頭錢多多那裏打了個招呼,錢多多接到了李大寶的電話,也沒多說什麼,隻是臉色有些難看,大肚顧不得那許多,慢騰騰地溜達回了工地宿舍,這時已經是快晚上七八點鍾了。
今天很反常,原本平時敞開著的宿舍門反插著。
大肚舉手就擂,門開了,工友們都圍在了一起,在商量著什麼,看見大肚進來,其中一人趕緊的就招呼他過去。
“啥事啊?神神秘秘的。”大肚掃視了一眼幾個工友,然後走過去,有人扔出來倆塊磚頭,他墊在屁股底下坐了下來。
“大肚,咱們跟著你出來幹的,苦活累活都幹了,已經快半年了沒發工資,這個工地的樓眼看就完工了,完工了下一期工程人家還用不用咱們呢?就算要用的話,這工錢咱得想辦法趕緊要他們發了啊,家裏都等著使錢呢,現在正是買種子化肥農藥的時候,家裏都缺錢。你也一樣吧?”說話的民工看著大肚。
“恩,錢嘛,誰不缺啊。現在夥食費都交不起了,食堂說他們是承包的,和工地是倆碼事,讓掏錢叫夥食費,一直催呢。”另一嘴快的工人接了話。大家開始七嘴八舌的說著自己的困頓。
“我們已經要了很長時間了,他們就是不發,總說是上頭沒撥款,可上頭撥了款,還是到不了我們手上,不是挪用了,就是讓包工頭們給截留了。”這撥民工是老潘讓大肚從西山縣找來的,大多與大肚沾親帶故,大肚知道,他們的家裏,更需要錢,尤其是這青黃不接的時候。
有個愣頭青就說:“大肚哥,再這麼下去,我們隻好停工了。”
“那也該給錢老板說啊,跟他催要,你們不說就停工,好像不大好吧?”大肚說。
“我們已經找過他很多次了,他總說等幾天,就一個等幾天我們都等了小半年的了,你也清楚,大家連買雙膠鞋的錢都沒有,你們看看老王的腳就知道了。”
大家的眼光齊刷刷地瞅著老王的腳:那雙腳已經腫的沒有腳脖子了,那是前幾天工地綁鋼筋的時候,六個圓的麻花鋼紮透了他本來就已經磨穿的鞋底,直接穿出了腳麵,因為包工頭給的醫藥費不多,沒好利索就從醫院出來了,然後自己搞了點消炎藥撚碎了敷在了傷口上,傷口裏麵現在已經化膿了。老王見大家都看他的腳,很不好意思的把腳往後挪了挪,咧著嘴憨厚的笑了一下:“我,我還能幹點輕活,要是歇工了,可就沒工資了。倒是我家老婆子,現在在醫院住著,等錢做手術呢,乳腺癌……”。
“媽了個逼的,再不發工資,老子跟他們反了,明天老子就站塔吊上跟他們要工資,不給老子,老子就跳。”挨著大肚坐著的愣頭青憤怒地站起來。
大肚趕緊伸出手把他摁在了坐著的磚頭上。
有人開始哭,有人開始罵。
“大肚,在臨江也就你認識公司裏的人,你就不能跟他們說說,給大家先發個生活費啊。”老王眼巴巴地看著大肚說。
大肚心裏沒譜,因為他從李大寶那裏聽說了一點,名城置業公司裏的資金好像真很緊張,現在又著手籌集護城河二期的材料預付款,估計就是有點錢,也一時半會兒不肯發給民工。大肚不敢正視老王的眼睛,隻低了頭不做聲。
“大肚你說話啊,就跟他們說說大家的情況啊,又不是跟他們借錢,是大家的血汗錢啊,大家幹了這麼久了,都不容易,上有老下有小的,都是要養家糊口的。”大家雖然知道不該在這場景裏逼大肚,但是看大家的樣,大肚也知道,自己是唯一能跟上麵溝通的希望。
“好吧,我試試,但是我不能保證。”大肚說的也是實情。
老王和一幫人的眼睛都感激的看著大肚,大肚卻不敢看他們的眼睛。一個歲數大的民工說:“大家先睡吧,不早了,明天看看大肚能不能幫咱們,要是能幫就更好了”
愣頭青接了話,惡狠狠地說:“不能幫再說。”
一群人吵吵嚷嚷的上了床。
躺下後大肚翻來覆去的可睡不著了,晚上和賈明鎏扯到了望江縣城撞的是賈媽媽,心裏更是內疚,唉,自己恩將仇報,倒是拿到了自己那一份工資,可現在跟自己出來混的弟兄們卻陷入困境,鄉裏鄉親的,雖然大家都是自願出來幹的,可總不能看著他們愁死吧?錢哪,錢哪,咋就那麼讓人發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