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明鎏想了想,沒有合同倒也問題不大,這事情出在了護城河工地,名城置業方麵就是打算不承認用工關係,這於情於理都解釋不通。可是,拖欠工錢與否又如何去證明呢?發過錢的單子可以拿出來,欠賬的條子不拿出來,或者幹脆銷毀了,那拖欠的事實是完全可以一口抵賴的,至少可以以調查取證的名義一直拖下去。
如果動真格地調查取證,要搞清楚並不是沒有可能,可是,遇到這種事情往往各相關部門都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往往互相推諉,最後久拖不決就隻能不了了之,尤其是還有那個高副局長暗中作梗,至少市勞動局裏沒人願意在太歲頭上動土。
賈明鎏可以肯定,沒有任何書麵的證據,方加文還沒有傻到為了幫十幾個民工討這種扯不清楚的工錢,拿自家的雞蛋去碰高局長這塊大石頭。
老王站在一旁一直沒說話,但他眼巴巴地看著賈明鎏的神情,見他麵露為難之色,不禁打了個冷戰。在臨江舉目無親,如果賈明鎏還幫不上他們,他們可就是喊天天不應,哭地地不靈了。想到這,老王搖晃著花白的頭,腿一軟差點又跪下了,好在愣頭青眼急手快,一把攙住了。
“他表叔,這……”老王哽噎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老哥,你別急,小王,你們再想想,在工地裏還有什麼東西,你們是要簽字畫押的?”賈明鎏盯住愣頭青,問道。
愣頭青想了一下:“表叔,我們在工地食堂賒賬吃飯,每天都要在單子上簽字畫押的。”
“那……”賈明鎏傻了,這單子倒能說明問題,但肯定在錢多多的小舅子手上,又哪裏拿得到手呢?
突然,愣頭青一拍大腿:“表叔,早上打起來的時候,這單子小舅子還舉在手裏,被我一把扯過來扔地上了,後來大肚被磚埋住了,小舅子就跑了,其他的人散的散了,救人的救人,應該還在地上。”
賈明鎏眼前一亮:“好,你別聲張,趕緊派可靠的兄弟回去找。”說著,遞給愣頭青一張名片,又說:“你們回去裝出害怕的樣子來,什麼都不要多說,找到了單子跟我聯係。”
隻要證明得了老王他們從頭到尾在工地的時間,加上他們發錢簽過字的單子,就可以說服方加文受理投訴,這些證據可以暫時不拿出來,讓高副局長先盡情表演,然後再相機行事。
賈明鎏不容遲疑,讓愣頭青趕緊按自己說的去辦,回到搶救室門前,那幾個壯漢用狐疑的眼光打量了賈明鎏一番,其中一個可能是領頭的,他把愣頭青扯到一邊,兩個人不知道說了幾句什麼,愣頭青戰戰兢兢,不住地點頭。
領頭的那人湊過來,嘿嘿衝賈明鎏一呲牙,凶巴巴地問道:“你是黃大建的表叔?”
賈明鎏點點頭,縮縮脖子卻沒答話,扶起吳旭的時候使了個眼色,然後說道:“快走吧,小旭,他們這些個鬼事我們搞不清楚,由他們去吧。”想想又不放心,衝領頭的人笑笑,說:“你跟你們老板說說,可要把人家老婆孩子安頓好。”
那人臉上的表情和善了些,說:“這你盡管放心,我們會按規矩辦的。”
“那就好,那就好。”說著,賈明鎏扶著吳旭快步走了,吳旭還要回頭看大肚的老婆,被賈明鎏強扯著走出了醫院。
路上,賈明鎏沒等吳旭問,就把情況跟吳旭說了說。“這幫家夥真是欺負老實人到家了,既不簽合同,開了欠條還收回去了,拖欠工錢的事,就可能有嘴也說不清了,至少一下子說不清。”
“那大肚的死呢?又怎麼說?”吳旭不知道背後更多的內情,也不知道賈明鎏想要達到的目的,她更關心大肚的死。
“這個,那老板的小舅子要承擔責任,可現在他跑了。”賈明鎏突然意識到,如果能將小舅子繩之以法,賒賬單子就是找不到,他也可以算是個證人。“我想,公安機關肯定會把他抓回來的。”
“抓回來,槍斃了他。”吳旭恨恨地說。
賈明鎏笑了笑:“嗬嗬,這個不用你操心,反正饒不了他。”
吳旭的心情十分壓抑,再無心情上班,打電話請了假,賈明鎏隻得把她送回了家,好不容易把她哄床上休息了,擱在客廳的電話突然尖銳地想起來,他快步跑出臥室,輕輕把門帶上,抓起來一聽,是愣頭青小王來的,他說單子找到了,隻是一部分,還有幾張不知道是被人撿走了,還是被風吹跑了。賈明鎏讓他再找找,可工地已經設置了警戒線,一般人進不到事故現場裏去,剛才那幾張還是借口找碗筷才混進去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