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題”
本篇記述了晉國王室內部的權力之爭。驪姬為了自己的兒子能繼位,耍盡了陰謀詭計;而太子及二公子從孝道出發,一味忍讓,落得個死的死,逃的逃。
“原文”
初,晉獻公欲以驪姬為夫人,卜之,不吉;筮之,吉。公曰:“從筮。”卜人曰:“筮短龜長,不如從長。且其繇曰:‘專之渝,攘公之羭。一薰一蕕,十年尚猶有臭。’必不可。”弗聽,立之。生奚齊,其娣生卓子。及將立奚齊,既與中大夫成謀,姬謂大子曰:“君夢齊薑,必速祭之。”大子祭於曲沃,歸胙於公。公田,姬置諸宮六日。公至,毒而獻之。公祭之地,地墳。與犬,犬斃。與小臣,小臣亦斃。姬泣曰:“賊由大子。”大子奔新城。公殺其傅杜原款。
或謂大子:“子辭,君必辯焉。”大子曰:“君非姬氏,居不安,食不飽。我辭,姬必有罪。君老矣,吾又不樂。”曰:“子其行乎!”大子曰:“君實不察其罪,被此名也以出,人誰納我?”十二月戊申,縊於新城。姬遂譖二公子曰:“皆知之。”重耳奔蒲。夷吾奔屈。
初,晉侯使士蒍為二公子築蒲與屈,不慎,置薪焉。夷吾訴之。公使讓之。士蒍稽首而對曰:“臣聞之,無喪而戚,憂必仇焉。無戎而城,仇必保焉。寇仇之保,又何慎焉!守官廢命不敬,固仇之保不忠,失忠與敬,何以事君?《詩》雲:‘懷德惟寧,宗子惟城。’君其修德而固宗子,何城如之?三年將尋師焉,焉用慎?”退而賦曰:“狐裘茸,一國三公,吾誰適從?”及難,公使寺人披伐蒲。重耳曰:“君父之命不校。”乃徇曰:“校者吾仇也。”逾垣而走。披斬其祛,遂出奔翟。
六年春,晉侯使賈華伐屈。夷吾不能守,盟而行。將奔翟,郤芮曰:“後出同走,罪也。不如之梁。梁近秦而幸焉。”乃之梁。
梁:贏姓國,今陝西省韓城。
“譯文”
早年,晉獻公打算立驪姬為夫人,占卜,不吉利;占筮,吉利。獻公說:“就按占筮的結果處理吧!”卜人說:“按一般情況,占筮常常沒有占卜靈驗,不如依照靈驗的處理。而且占卜的兆辭說:‘專寵過分就會產生壞心,將會奪走您的公羊。香草和臭草混放在一處,把香草也弄臭了,十年以後還會有臭氣。’千萬不要按照占筮的結果去做!”獻公不聽卜人的話,仍然立驪姬為夫人。後來驪姬生下奚齊,她的妹妹生了卓子。等到準備立奚齊為太子時,驪姬已經和中大夫定下了圈套。驪姬對太子申生說:“國君夢見你母後齊薑,你得要趕快去祭祀她。”於是太子到曲沃去祭祀,把祭祀的酒肉帶回獻給獻公。當時獻公正出外打獵,驪姬把這些酒肉放在宮裏六天。獻公回來後,驪姬在酒肉中放上毒藥後獻了上去。獻公將酒肉灑在地下,泥土立即隆起;把酒肉給狗吃,狗馬上就死掉了;又給小臣吃,小臣也死了。驪姬哭著說:“這次弑殺您的陰謀,是由太子申生主謀。”太子被迫逃往新城,獻公殺了他的老師杜原款。
有人對太子說:“如果您能夠為自己申辯,君王是一定會弄清真相的。”太子說:“父王如果沒有了驪姬,就會睡不安穩,食無味道。我如果申辯清楚。那麼驪姬必定有罪。父王年事已高。我又不可能使他快樂。”那人又說:“那麼你逃不逃走呢?”太子說:“父王現在還沒能查清我是否有罪,帶著這個名聲逃出去,哪個國家能接納我?”同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太子在新城上吊自殺。驪姬又向晉獻公誣陷另外兩位公子說:“太子弑君的陰謀,他們也都知道。”於是重耳逃往蒲城,夷吾逃往屈邑。
當初,晉侯派士蒍為替二位公子在蒲城和屈邑築城,不小心,將木柴放進了城牆中。夷吾向晉獻公報告了這件事。獻公派人責備士蒍。士蔫叩首回答說:“下臣聽說過:‘沒有喪事而顯出悲傷,憂愁就必然隨之而來。沒有戰事而修築城池,內部的敵人必然會占據而守衛。’敵人將要占據的地方,哪有什麼值得謹慎的呢?身為守城之官奉命築城,不築是對君王的不敬;修築得堅固,就是為仇敵保護城池,這是對君王的不忠。失去了忠和敬,下臣還用什麼來侍奉君王呢?《詩經》上說:‘施行德政國家就會安寧,同宗子孫就是城池。’君王隻要施行德政,並且鞏固公子們的地位,還有哪個城池能比得上這樣呢?三年以後才要用兵,現在哪裏用得著如此謹慎呢?”士蒍退出來後作詩道:“狐皮袍子毛色雜亂,一個國家有三位主人,我該選擇跟從誰才恰當呢?”等到太子申生被殺害之後,晉獻公派遣太監披攻打蒲城。重耳說:“父王的命令不能違抗。”於是下令說:“誰抵抗父王的’軍隊,誰就是我的敵人。”然後重耳跳牆逃走,寺人披砍斷了他的衣袖。重耳逃亡到狄國。
僖公六年春季,晉獻公派大夫賈華率兵攻打屈邑。夷吾不能守此邑。和屈城的人訂立盟約後出逃。準備逃亡到狄國,晉大夫郤芮勸阻說:“您在重耳之後出逃,去的又是同一個狄國,這就表示您有跟重耳同謀的罪。不如公子前往梁國,梁國接近秦國,而且得到秦國的信任。”於是夷吾逃到了梁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