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華殿夜已深深,殿外隻掛著一盞幽幽的宮燈,淡淡的光芒在夜色中顯得詭異非常。重華殿守夜的宮女都被風泠煙打發了,自上次她在花園裏立威後重華殿的宮人們對她是言聽計從,那種敬畏是從骨子裏發出來的。
想到當初那個挑釁的女子,風泠煙覺得有些奇怪,她將那個女子狠狠地教訓了一頓,按理說夢君澤怎麼也得找自己討個說法,可是他卻默不作聲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當然風泠煙是不在意的,她對挑釁自己的人向來不會手軟,至於後果她倒不怎麼在意。
風泠煙坐在窗邊低頭細看著手中的書,過了一會後她將手中的書卷扔到桌上趴在窗台上看著外麵的花叢,重華殿裏種著各色的花木,其中最惹人奪目的當屬那鮮紅若血的薔薇,那樣妖豔的花朵在夜色中肆意的怒放著,訴說著生命的蓬勃。
風泠煙盯著滿叢薔薇有些出神,這薔薇讓她想到了九幽河畔的曼珠沙華,離開這麼長時間她倒有些想回去了。
她趴在欄杆上眸光迷蒙的看向遠方,紅衣如水青絲曳地,流瀉出一地的芳華。玉無殤來時就看到這樣一幅畫麵,那窗前女子難得的柔讓他的心微微一悸,這樣的風泠煙他很少有機會見到,他一直以為她是雲淡風輕不染凡塵的,沒想到她也會有心事,此時此刻她在想些什麼呢?
玉無殤來時風泠煙已經察覺到了,他沒有可以放緩自己的腳步,故此一出現風泠煙就知道了來人是誰。她沒有回頭依舊看著窗外,那背影看上去依舊不動聲色,可是那空茫的視線卻在花叢中飄忽,不知落在何地。
身後的人是誰?其實不用多想她就應該知道答案了,可是越如此她越回不了頭,她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
就在她心中輾轉反側間突然身上一暖,一件白狐披風披在她的肩頭,風泠煙身子一僵繼而緩緩的轉過身來,她看著麵前雍容尊貴的男子心中突然安定下來,“你來了。”
極淡極淡的一句話,好像是等候在家的女子見到自己的夫君時的一聲招呼。在玉無殤來之前,風泠煙以為她見到玉無殤會喜不自禁,會撲入他懷中,可是等到見麵後她心中驀然變得平靜下來,那些所謂的忐忑不安狂喜統統沒有。
她認真地看著麵前優雅矜貴的男子,唇邊帶起一絲淺淺的笑靨,她起身舉起手想描繪他的五官,最終卻停留在男子俊逸飛揚的眉梢上。
此時玉無殤的心情亦是十分複雜,他緊緊地盯著那張午夜夢回的容顏,眼睛一瞬不瞬的,生怕一眨眼眼前的情景就會消失。直到臉上傳來冰涼的觸感,他才惘然回過神來,他伸手握住風泠煙冰涼涼的手溫聲道:“我來了。”
低沉悅耳的聲音響徹在耳側,仿佛遠古時期傳來的嫋嫋梵音,縹緲虛無,韻味悠長。可是風泠煙還是聽出了話語中的小心翼翼,她突然覺得悲傷,玉無殤,隱月流殤,你曾經是何等驕傲何等張揚的男子,為何會變得這般小心翼翼?
風泠煙笑了笑看著風華雅致的男子眉梢微皺淡淡道:“好醜。”玉無殤穿著那夜紫金色的長衫,襯得他欺霜賽雪的容顏有幾分邪氣,風泠煙不喜,她還是覺得那墨色錦袍的玉無殤最是好看。
玉無殤聽到她的話先是一愣,繼而看著自己的衣衫低笑道:“我倒不知泠煙喜歡以前的我。”他雖如此說著卻將身上的衣衫脫了下來,露出了裏麵穿的墨色錦袍。
風泠煙有些詫異,不知道他竟然有如此準備,她走到桌前倒了兩杯茶輕笑道:“你怎麼來了?”
“我為何不能來?”玉無殤看著麵前墨發紅衣的女子笑道。
風泠煙將茶遞給他坐下笑道:“隻是有點意外。”是的,當她猜測玉無殤是灩華城主是他是覺得不可思議,一方麵她期待著他來,另一方麵卻又希望他不要來,這種矛盾的心思這幾天一直在折磨著她。
玉無殤似看出了她的心思,他輕抿一口茶溫柔道:“泠煙忘了我說過,你走到哪裏我都會追來,哪怕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你。”
明明是令人心神激蕩情話在他說出口來卻顯得陰森森的,風泠煙挑眉,玉無殤生氣了,他終於揭開了那副整日戴在臉上的麵具。
“那夜來重華殿的是你?”風泠煙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
“不錯。”玉無殤輕描淡寫的道。
“既然來了為何避而不見,既然走了又為何要來?”風泠煙看著麵前眉目如畫的男子輕笑道,淡淡的語氣聽不出她的情緒。
玉無殤將她扯入自己懷中溫柔的摩挲著她的發絲,淡淡的語氣在她頭頂響起,“當初不見是時機未到,可是你以阿霜誘我前來,我怎麼舍得讓你擔憂?”
玉無殤知道風泠煙就是知道自己舍不得,所以她才敢這樣做,她是逼自己出來,否則此時她怎會在重華殿深夜等她?她知道自己一定會來。
這個無情的女人,玉無殤又氣又惱的看著懷中的女子,那滿腔的怨氣卻不知道向何處撒。這個女人時時刻刻都在算計著,可是他更恨自己,明明知道一切都是她的算計,他依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