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十二月中旬的天氣就像遲銳現在的心情一樣冰冷而潮濕。機械性地一遍一遍地撥打著英的電話,雖然不知道要說什麼,但是這樣打著遲銳會覺得心裏的罪惡感會稍微減緩那麼一點點。
在高大建築物之間的一小片天空卻像灰暗無邊的宇宙,冰冷的雨水成直線自由落體到遲銳的頭發上,臉蛋上,再滴落在地上,啪嗒一聲差點讓人誤以為這是淚水。來往的車輛從身邊呼嘯而過,遲銳的身影被燈光映照在牆麵上像一組大大地幻燈片,寂寞孤單。
“最愛你的人是我,你怎麼舍得我難過······”路邊的鮮花店裏暖氣洋洋,音樂聲從玫瑰花中間穿過傳進遲銳的耳朵裏帶著淡淡的花香。
而擠在眾多的雨傘之間,遲銳一個人的身影卻帶著蒼涼的味道。
不知道打了多久,電話那頭的女聲終於被一陣沉默代替。
電話那頭也是同樣汽車呼嘯而過的聲音,看不見的電磁波震蕩著向前傳遞,穿過空氣透過鋼鐵水泥阻隔的世界卻透不過兩顆同樣跳動的心髒。
“英·····”遲銳試著找回自己的聲音,卻隻能喊出英的名字。
那頭英的呼吸聲似乎離的很近,遲銳環顧了一周沒有找到那個熟悉的修長的身影。外麵喧鬧的世界把兩人的沉默拉的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遲銳,是不是我用盡所有的生命也走不進你的心裏?”
遲銳可以想象到英在雨地裏的孤單模樣,仿佛被全世界拋棄一般顫抖著聲音試圖從遲銳的口中得到一絲否定。雨水順著手機劃進遲銳的耳朵裏,冰涼涼,婉轉流進心中。
身邊路過的blackboy用不熟練地中文問:“你要不要傘?”
濃烈的香水味經過十二月天氣的冷藏也沒有絲毫的減少,遲銳轉過身對這個外國友人淒婉一笑,搖搖頭說了聲:“謝謝,不用。”
曾經英很討厭遲銳打電話的時候和別人說話,哪怕是室友他也會覺得遲銳不在乎他。而現在英沒有說一句話。
“你在哪?”我去找你。
“你還會關心嗎?找我,找我是跟我解釋為什麼不告訴我?”英的聲音裏帶著嘲笑,似乎連他也不相信遲銳會給他解釋。
如英所料,遲銳確實沒有解釋的欲望:“說吧,你在哪。”遲銳踩著雨水往前走,啪嗒啪嗒地聲音像世紀末的鍾聲,回蕩在遲銳小小的世界裏,淹沒在繁華的喧鬧之中。
“又不解釋是嗎?又無話可說是嗎?”
遲銳走過一個街口,英低頭靠著路燈的身影穿過一個十字路口聚焦進遲銳的眼中。遲銳剛剛想跑過去,斑馬線上的綠燈閃了兩下之後變成了紅色,遲銳的腳步就這樣生生地頓住。
一陣汽車過去之後,電話那頭便沒有了聲音,在馬路的對麵也沒有了英的身影。綠燈重新亮起,所有人擦著遲銳的身子走過,而遲銳的腳下卻像訂了釘子一樣一步都挪不動。
“給你的生日禮物在我的包裏,你拿到之後把我的包寄過來吧!是個戒指。”
遲銳看著手機上英剛剛傳來的簡訊:天氣冷了,注意保暖。生日就和你的朋友一塊過吧!
遲銳的心被一種叫做罪惡感的東西爬滿,像爬牆虎觸角一般死死地吸在遲銳的心房裏,緩緩地注射著毒液。然後血液流過,將毒素傳遍全身,可是盡管如此遲銳還是沒有往前邁出一步。
隻是站在馬路邊緩緩地流著淚,似乎隻有淚水才能洗淨這顆充滿罪惡的心髒。天上的雨也漸漸大了起來,衝走了遲銳臉上的淚水,來往的車輛也淹沒了遲銳的哭聲。
“喂!媽什麼事。”
“沒事,就是問問你最近怎麼樣了?聽著聲音感冒了?”
“沒感冒。我挺好的,剛才還給同學過生日呢!外麵下雨了,有點冷。”
“你不禁凍,多穿點衣服。我這邊手裏也沒錢,等你生日了我給你打點錢過去,你給自己買點衣服。”
“我不缺衣服,你給我弟買吧!我沒帶傘,等回去了再給你電話。”
“好,那你快點回去,我先掛了。”
“好。”
而英站在地鐵站口,看著遲銳捂著嘴蹲在地麵上大哭。他在想是不是隻有在自己轉過身的時候遲銳才會露出自己的脆弱?是不是每次自己不在的時候她都是這樣的哭?心仿佛被扯了一下,剛剛想走過來抱住她,罵她:“傻丫頭,為什麼就是流淚也不願意讓我看見?”
掛了電話,遲銳又看了一眼已經沒有英身影的路燈,站起來轉身,一步一步地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