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途跋涉讓士兵們已經麵露疲倦,再是堅硬的意誌,也抵不過身體的極限。楊天玥雖然都是坐在馬車上,但一路上顛簸不斷,再加上她身體本就還沒痊愈,勉力撐了幾天,終於還是輸給了那沉沉的睡意。
軍營裏唯她一個女子,士兵們專門搭了一個小帳篷給她用。楊天玥踢著裙擺走進去,倒頭就睡。
此時的北方已經是寒冬臘月,她雖然早有準備,但畏寒的身體還是讓她吃了苦頭。明明已經把最厚的那一件袍子穿上了,為什麼還是會感覺到寒意刺骨?
半睡半醒之間,好像有人幫她蓋上了輕軟的被子,細心的把她的手藏到被子底下。一切都像是夢,但那一層溫暖又太過真實,她犯了迷糊。
“太子殿下呢?我有要事稟報!”帳子外傳來急切的聲音,楊天玥本就睡得不沉,被這大聲一驚,頓時清醒過來。
帳子裏已經沒有其他人的存在,但身上的被子卻在提醒她,那不是夢。她慢慢坐起身,想知道那件讓士兵火急火燎的事,可是簾外一片安寧,好似那士兵從未來過。
不對,她聽得很清楚,她甚至能想象得到那士兵滿頭大汗,氣喘籲籲的樣子。一定是前方的軍情有了變數!
慢步來到主帳前,她果然聽到了讓她從睡夢中驚醒的聲音。
“太子殿下,北方遊民以萬人之勢將大將軍及其帶領的五千精兵圍困其中,那些遊民訓練有素,大將軍他們浴血奮戰,但還是損失了近半兵力。懇請太子派兵救援!”
那士兵本是淳於鶴手下的人,見著將軍被困敵營,心中自然十分著急。
“不必。”莫儒歌輕酌一口茶,氣定神清的模樣與那士兵形成鮮明的對比,“大將軍不是信誓旦旦的說要將敵軍一舉殲滅麼?本宮還等著他凱旋而歸呢。”
那士兵聞言一愣,隻得重重的垂下頭來。大將軍的確是太過輕敵,才會中了敵軍的計。我軍長途奔波,體力上已是不足,又妄想著以少勝多,已是注定的敗局。可是大將軍畢竟是大禹國的常勝將軍,也曾為國家立下不少汗馬功勞,太子爺當真要見死不救?
“太子殿下,請三思!”他一個小兵沒有大權,隻有屈膝在地,懇請太子殿下改變心意。
莫儒歌不動容,靜靜的品味那清茶,仿佛那些生死攸關的事情與他毫無關係。
“退下。”長久的沉默後,莫儒歌終於把茶飲盡,平淡的語調沒有一絲漣漪。
那士兵也知道這樣僵持不是辦法,可是人命關天,他做不到袖手旁觀。猛地抬起頭來,他一雙狹長的眸子裏已經泛了紅,正欲張口再多說幾句,可是莫儒歌寒意森森的目光射下來,終是讓他不敢再多言。
待那士兵走遠,帳子裏卻傳來了他幽幽的聲音,“你還想在那站到什麼時候?”
楊天玥微微一愣,瞬即明白以他的功力,發現她的偷聽並不是難事。稍稍遲疑,還是拉開簾子,走了進去。
“太子殿下為何不出兵?”雖然淳於鶴是站在四皇子那邊的人,換言之,就是反對他繼承皇位的人,可是這畢竟是保衛國土的戰爭,以公謀私,委實不太光明磊落。
“怎麼,你心疼?”因為聽說淳於鶴被圍困,她甚至跑過來偷聽軍情,他竟不知他們什麼時候熟絡到了這個地步。那個不可一世的人,活該被殺。敢動他的人,就是這樣的下場。
“殿下從什麼時候開始學會草菅人命?戰場上難道隻有大將軍一個人嗎?那些普通的士兵,他們也有雙親和妻兒,你這樣無動於衷,不就是讓他們家破人亡麼?”
他竟冷血無情至此!就因為他一個人的厭恨,所以那五千士兵的無辜性命就全部跟著犧牲,這深重的罪孽他怎敢擔下?
她是見過的戰爭的,雖然那時年紀尚小,但當年漫天的硝煙,卻讓她永生難忘。院子外麵是人們不絕的尖叫聲,慘烈得刺耳,大院裏下人們四處奔走,她雖不理解這個混亂的場麵,但隱約產生了不好的感覺。
爹爹破門而來,一身的血漬,她嚇得呆了,不敢眨眼,隻感覺到後頸一陣鈍痛,便失去了意識,倒在了爹爹的懷裏。
至於後來,後來她從屍體堆裏爬了出來,奇跡般的活了下來。可是曾經繁華成廢墟的巨變,卻重重的衝擊著她的心靈。她並不厭惡戰爭,因為動亂的年代,戰爭無可避免,但是她卻希望不要再有戰爭的發生,至少,不要再讓她感受到那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荒涼之意。
“你是在怪責本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