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的建立打破了歐洲的均衡,依靠犧牲法國,德國開始變成一個歐洲強國。韋爾比勳爵曾回憶說:他們記得在19世紀50年代時,德國是一群由無足輕重的王室成員統治下的無足輕重的邦;麵現在,在一個人的有生之年中,它是歐洲最強大的國家,而且仍在發展之中。單是這一點就足以使“德國問題”成為未來半個世紀世界政治事務的中心。由於帝國並不是一個從孤立狀態中出現的國家,而是崛起於舊的歐洲體係的中心,故而它的建立勢必衝擊著周邊國家的利益,並改變著各大國之間的相對地位。在歐洲,除了遭受直接打擊的法國,幾乎每個國家都感受到這個新巨人的影響。因此,如何在充滿疑慮的新格局中維持帝國的地位,就成為稗斯麥處心積慮所謀求的戰略目標。這種情況,由於法國迅速恢複的實力,變得更為嚴峻了。1873年法國提前交付 50 億金法郎的賠款,從而結束了北方 6 省的被占領狀態。1872年法國實行義務兵役製,重整軍備並加強對德複仇的宣傳,這些變化更令稗斯麥優慮驚恐,迫使他把帝國外交政策的全部注意力首先轉向西方的“火山”0為了阻止法國的迅速複興,傅斯麥與德軍參謀部籌戈」,決定組織一場新戰爭,以期徹底打敗法國。但是他也深知,隻有在法國役有盟友的情況下,才有獲勝的希望。從戰略上看,最有可能成為法國盟友者將來自俄國。這不僅因為德國的東部邊境缺乏地理上的天然屏障以阻止敵人的人侵,而且更為重要的是,自 1871 年以後俄國不再是德國外交政策的堅定支柱。它開始對歐洲的政治天平傾斜到柏林一側感到憤感不平,並警惕十足地關注著德意誌下一步可能的行動。於是,法、俄結盟的陰影像夢幻一樣縈繞在傅斯麥的心頭,使他優慮驚恐、坐立不安。
為了阻止法、俄接近,碑斯麥把目光投向他的南部鄰國,他希望通過德奧的接近給俄國施加新的壓力。奧地利自186年戰敗以後已與匈牙利貴族妥協組成奧匈二元帝國。由於帝國在巴爾幹半島與俄國存在著深刻矛盾,很希望在俄奧發生衝突時有一個堅固的後方,因而樂於與北方的鄰國和解。1871年月,持頑固的反德立場的奧匈首相霍亨瓦爾特和外交大臣博伊斯特,因捷克問題相繼被解職,代之以親德的奧斯佩克侯爵(任首相)和安德拉西(任外交大臣)。他們把俄國和斯拉夫人看成主要敵人,而把德國和英國視為可以爭取的盟友。其中外交大臣安德拉西是匈牙利貴族,很早就與傅斯麥保持著親密友誼。他力圖和德國建立同盟,希望聯合反對俄國。
1872年夏天,奧皇弗朗茨·約瑟夫幾經猶豫,終於決定應邀訪問柏林,這算是他對186年勝利者的最終承認。沙皇亞曆山大二世對德奧之間的和解十分敏感,他急於想知道,他的奧國對手和德國人討論什麼問題,於是讓人轉告柏林,說沙皇很想參加會晤。威廉一世接受了外甥的請求當年9月,三位皇帝及其大臣會聚德國首都,原本顯示德奧友好的會晤,在俄國的推動下變成三帝國團結的聚會。外界的輿論是,一個新的神聖同盟正在意識形態上把歐洲分為東方和西方。
稗斯麥對俄國所采取的突然襲擊略感意外,但事件的結果卻令他感到滿意。因為他無意聯奧反俄,他的目的是既要同奧匈、又要同俄國保持友好,以便騰出手來組織新的反法戰爭。但是,三帝會晤未能引起轟動,除了在道義上承諾聯合對付赤色宣傳之外,在實質問題上並未取得新的進展。第二年5 月,威廉一世在稗斯麥和毛奇的陪同下曾到聖彼得堡外甥那裏作了一次國事訪問,以便在實踐中進一步發展雙方的友誼。一個月後,沙皇又到維也納進行了一次訪問,雙方簽訂了一個性質十分含糊的協定,即締約雙方有義務就一切感興趣的間題進行磋商;如果來白歐洲第三國的攻擊威脅和平的話,兩國皇帝必須彼此商定“共同的行動方針”,如需采取軍事行動,則需另締結軍事專約。1873年10月,威廉皇帝來到維也納,決定加人奧俄協定,於是這個協議就擴大為三皇協定。從名義上,它是構成曆時 10 年聲威顯赫的三帝同盟的惟一基礎,但在實際上它隻是一個關係鬆散的協商公約,由於各自利益上的分歧,協定很快就變為一紙空文。盡管如此,在稗斯麥看來,三帝同盟還是有貢獻的,它調節和維係著三個專製政體的關係,隻要維也納和聖彼得堡重視這一同盟,就不存在奧、俄兩國向共和製的法國提供援助的危險,而這類援助正是他常常為之憂慮的。然而,事實證明,稗斯麥的估計有些盲目樂觀,一個共和製的法國並非永遠找不到盟友;一個鬆散的同盟體係並不能對締約國形成有效的約束。1875年,當德法戰爭迫在眉睫時,同盟的“穩固性”便經曆了第一次考驗1873年8月,法國南錫主教發表了一封《致教士的信》,號召信徒們為阿爾薩斯一洛林重歸法國而祈禱。
這封信是在教壇上宣讀的,並刊登在德國境內的天主教報紙上。這封信一經發表,便在德國引起軒然大波,伸斯麥決定利用這一機會向西部鄰國發起外交攻勢。在他的授意下,德國禦用報刊連續發起對法國的輿論攻擊,他們把各種圖謀複仇的罪名加在法國政府頭上,並呼籲德國政府采取強硬的報複對策。在德國輿論界的大力渲染下,到 1875 年初,對法戰爭已有一觸即發之勢。4月8日,柏林《郵報》發表一篇名為《戰爭在望》的文章,進一步在德國煽起反法浪潮,一時之間,戰雲密布,發動一場“先發製人”戰爭的喧鬧聲甚囂塵上。的確,1875年的軍事形勢非常有利於德國對法國的進攻。
但是,能否在外交上取得列強的認可,對戰爭能否真正爆發卻具有非常重要的影響。顯然,在這方麵碑斯麥長期的擔憂並非多餘。德國的戰爭恐嚇首先遭到英國的強硬抵製,首相迪斯累裏從維持“歐洲均勢”出發,不斷向柏林施加壓力,聲稱決不容忍 1870-1871 年事件再現。更為嚴重的是,5 月10日沙皇和哥爾查科夫作為各大國的發言人抵達柏林直接向禪斯麥施壓,要他保證永遠不對法國發動戰爭。事態的發展使德法衝突發展為“國際化”衝突。稗斯麥一籌莫展,處境孤立。他曾要求威廉一世解除他的職務,遭拒絕後,他離開柏林回瓦爾青莊園療養。近半年時間,他閉門不出,憂鬱地思考著過去和未來。
1875年的危機使碑斯麥獲得這樣一個深刻認識:俄國永遠不可能成為德國的好友。為了實現自己的戰略目標,他要設法挑動英俄交惡,加深英法對立,離間俄法關係。1875至1878年發生的東方危機為他提供了新的機會。東方危機是俄國與西方列強及奧匈圍繞土耳其歐洲遺產所發生的外交危機。俄國自從葉卡特琳娜二世女皇以來,就一直對土耳其的歐洲屬地和兩個海峽(博斯普魯斯海峽和達達尼爾海峽)抱有極強的野心,但這一企圖卻與奧匈與英國在這一地區的利益發生尖銳衝突。奧匈帝國統治著眾多的南部斯拉夫民族,它不願看到打著解放斯拉夫人旗號的俄國勢力在這裏有任何擴展;此外,它對巴爾幹各國的市場對奧國工業增長的意義也十分關注。英國是沙俄南下戰略的最早抵製者,一個完整的土耳其既是英國工業品市場的需要,也是保證通往印度的道路暢通無阻的條件。此外,作為海權國家,它對兩海峽的控製也十分重視,這是在戰略上製約海峽沿岸國家,特別是把俄國封鎖在黑海的基本條件。
1875年7月,巴爾幹半島的黑塞哥維納和波斯尼亞爆發了反土耳其統治的起義。起義很快蔓延到保加利亞,並在已經實行自治的塞爾維亞和門的內哥羅引起強烈呼應,一個以斯拉夫人為主體的反土耳其民族壓迫的鬥爭很快達到高潮。土耳其政府以極其殘暴的手段鎮壓起義,但鬥爭不斷高漲而且規模越來越大,土耳其在巴爾幹的統治已發生動搖。俄、奧、英三國密切關注事態的發展,並從各自的立場出發決定幹預事變的進程。俄國的反應最為強烈,它慣常把自己打扮成土耳其境內東正教徒保護人的角色,使它從土耳其素丹的鎮壓活動中深感自己的大國利益受到觸動。雖然俄國人民以無比的熱忱支持巴爾幹人民的解放鬥爭,但沙皇政府則認為這是它直接間接控製黑海,向巴爾幹擴張勢力的最好機會。奧匈和英國對巴爾幹民族起義持否定態度,主張保存土耳其帝國和完整。英國更擔心俄國占領君士坦丁堡和達達尼爾海峽,當時的迪斯累裏政府鼓勵土耳其用一切殘酷手段把起義鎮壓下去,以免引起國際武裝幹涉的行為俄國一開始企圖以“歐洲的受委托人”身份對土耳其進行幹涉,為此目的,它希望由在巴爾幹沒有直接利害的德國出麵召開一次歐洲大國會議,但遭到德國的拒絕。稗斯麥為了把水攪渾,他一方麵反對召開國際會議照顧俄國的利益,另一方麵又鼓勵俄國同土耳其作戰為了取得對土作戰的自由,187年1月15日,俄國與奧匈簽訂《布達佩斯協定》,以滿足奧方的要求換取了奧匈在俄土戰爭中保持中立。至於英國,如果在大陸上沒有一個同盟國家,它是無法單獨阻止俄國的行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