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黯之守壽陽,眾無一旅,慕容凶銳,欲飲馬長江,非臣退保淮南,其勢未之可測。既而逃遁,邊境獲寧,令臣作牧此州,以為蕃捍。方欲收合餘燼,勞來安集,勵兵秣馬,克申後戰,封韓山之屍,雪渦陽之恥。陛下喪其精魄,無複守氣,便信貞陽謬啟,複請通和。臣頻陳執,疑閉不聽。翻覆若此,童子猶且羞之;況在人君,二三其德。其失三也。
夫畏懦逗留,軍有常法。子玉小敗,見誅於楚;王恢失律,受戮於漢。貞陽精甲數萬,器械山積,慕容輕兵,眾無百乘,不能拒抗,身受囚執。以帝之猶子,而麵縛敵庭,實宜絕其屬籍,以釁征鼓。陛下曾無追責,憐其苟存,欲以微臣,規相貿易。人君之法,當如是哉?其失四也。
懸瓠大藩,古稱汝、潁。臣舉州內附,羊鴉仁固不肯入;既入之後,無故棄之,陛下曾無嫌責,使還居北司。鴉仁棄之,既不為罪,臣得之不以為功。其失五也。
臣渦陽退衄,非戰之罪,實由陛下君臣相與見誤。乃還壽春,曾無悔色,祗奉朝廷,掩惡揚善。鴉仁自知棄州,切齒歎恨,內懷慚懼,遂啟臣欲反。欲反當有形跡,何所征驗?誣陷頓爾,陛下曾無辯究,默而信納。豈有誣人莫大之罪,而可並肩事主者乎?其失六也。
趙伯超拔自無能,任居方伯,惟漁獵百姓,多蓄士馬,非欲為國立功,直是自為富貴,行貨權幸,徼買聲名。朱異之徒,積受金貝,遂使鹹稱胡、趙,比昔關、張,誣掩天聽,謂為真實。韓山之役,女妓自隨,裁聞敵鼓,與妾俱逝,不待貞陽,故隻輪莫返。論其此罪,應誅九族;而納賄中人,還處州任。伯超無罪,臣功何論?賞罰無章,何以為國?其失七也。
臣禦下素嚴,無所侵物,關市征稅,鹹悉停原,壽陽之民,頗懷優複。裴之悌等助戍在彼,憚臣檢製,遂無故遁歸;又啟臣欲反。陛下不責違命離局,方受其浸潤之譖。處臣如此,使何地自安?其失八也。
臣雖才謝古人,實頗更事,撫民率眾,自幼至長,少來運動,多無遺策。及歸身有道,罄竭忠規,每有陳奏,恒被抑遏。朱異專斷軍旅,周石珍總屍兵杖,陸驗、徐膋典司穀帛,皆明言求貨,非令不行。境外虛實,定計於舍人之省;舉將出師,責奏於主者之命。臣無賄於中,故恒被抑折。其失九也。
鄱陽之鎮合肥,與臣鄰接。臣推以皇枝,每相祗敬;而嗣王庸怯,虛見備禦,臣有使命,必加彈射,或聲言臣反,或啟臣纖介。招攜當須以禮,忠烈何以堪於此哉!其失十也。
其餘條目,不可具陳。進退惟穀,頻有表疏。言直辭強,有忤龍鱗,遂發嚴詔,便見討襲。重華純孝,猶逃凶父之杖;趙盾忠賢,不討殺君之賊。臣何親何罪,而能坐受殲夷?韓信雄桀,亡項霸漢,末為女子所烹,方悔蒯通之說。臣每覽書傳,心常笑之。豈容遵彼覆車,而快陛下佞臣之手?是以興晉陽之甲,亂長江而直濟,願得升赤墀,踐文石,口陳枉直,指畫臧否,誅君側之惡臣,清國朝之粃政,然後還守藩翰,以保忠節,實臣之至願也。
三月朔旦,城內以景違盟,舉烽鼓噪,於是羊鴉仁、柳敬禮、鄱陽世子嗣進軍於東府城北。柵壘未立,為景將宋子仙所襲,敗績,赴淮死者數千人。賊送首級於闕下。
景又遣於子悅至,更請和。遣禦史中丞沈浚至景所,景無去意,浚固責之。
景大怒,即決石闕前水,百道攻城,晝夜不息,城遂陷。於是悉鹵掠乘輿服玩、後宮嬪妾,收王侯朝士送永福省,撤二宮侍衛。使王偉守武德殿,於子悅屯太極東堂,矯詔大赦天下,自為大都督、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其侍中、使持節、大丞相、王如故。初,城中積屍不暇埋瘞,又有已死而未斂,或將死而未絕,景悉聚而燒之,臭氣聞十餘裏。尚書外兵郎鮑正疾篤,賊曳出焚之,宛轉火中,久而方絕。於是援兵並散。
景矯詔曰:“日者,奸臣擅命,幾危社稷,賴丞相英發,入輔朕躬,征鎮牧守可各複本任。”降蕭正德為侍中、大司馬,百官皆複其職。景遣董紹先率兵襲廣陵,南兗州刺史南康嗣王會理以城降之。景以紹先為南兗州刺史。
初,北兗州刺史定襄侯祗與湘潭侯退,及前潼州刺史郭鳳同起兵,將赴援。
至是,鳳謀以淮陰應景,祗等力不能製,並奔於魏。景以蕭弄璋為北兗州刺史,州民發兵拒之,景遣廂公丘子英、直閣將軍羊海率眾赴援,海斬子英,率其軍降於魏,魏遂據其淮陰。景又遣儀同於子悅、張大黑率兵入吳,吳郡太守袁君正迎降。子悅等既至,破掠吳中,多自調發,逼掠子女,毒虐百姓,吳人莫不怨憤,於是各立城柵拒守。是月,景移屯西州,遣儀同任約為南道行台,鎮姑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