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真是撞鬼了吧,蘇皓用力晃了晃頭,心裏抱怨著。
每一層樓都有著幾個空調機和擺放它的小平台,以他的體訓過的抓握力一層一層把自己放下去是沒有問題的,說是跳樓,可他絕對不會把求生之路變成困獸之鬥。
清麗的月光灑在他的手上,淡藍淡藍的,倏忽之間,那裏變成了黑漆漆的一片。
蘇皓眨了下眼睛,大腦還沒反應過來。
噗!什麼東西填入了他的身體。
一時間滿世界嗡鳴,腳下空蕩蕩的一片,他好像已經淩空了。
闖入眼簾的是一隻黑紅色的猙獰巨掌,長著修長指甲的五指上掛著細密的血溪,看著分外殷紅。他低頭,那隻巨掌的末端,正在他的胸口中央。
“唔......”蘇皓從迷糊中醒神了。他感覺到胸口好似火燒一般的劇痛,喉嚨裏一陣腥甜,有一股液體狂湧而上,衝破齒舌的阻礙,噴灑出來。
血,血。
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了,他的身體被蝠妖的手臂像串糖葫蘆一樣串了起來,由著胸口的大洞與蝠妖的手臂融為了一體。那種失去血肉虛脫感,那種強行被填充的滿溢感,混雜在一起,讓他咿咿呀呀的,除了目眥盡裂以外,什麼都做不了。
“人類,東躲西藏的,可真自以為聰明啊。”蘇皓的五感正在被剝離,但是耳邊蝠妖腥臭的口氣卻拂了過來。他的耳朵上沒有長眼睛,但也能“看”清楚旁邊的是一口獠牙與上下連成絲的唾液。
“怎麼可能......”
“連能被我追蹤到的石棍都不丟給那個老太太,也能算是讓別人替你受死的計謀麼?”蝠妖發出滲人的笑聲,陰測測的,仿佛逐漸接近蘇皓的森森刑具。
“閉嘴......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得到......”蘇皓強吐出最後一口血氣,他的眼睛被血絲充滿,太陽穴與手臂上青筋暴起。他竟然能在身受重傷的情況下用靈動的手指調轉棍頭,凶悍地向蝠妖的眼睛插了下去!
蝠妖未料及被活活貫穿的獵物還能有如此的掙紮力氣。現在,它已經半隻手沒入了蘇皓的身體,想要在如此近的距離躲避,是絕對來不及了。
噗哧。長棍沒入蝠妖血色的右眼中,濺起令人作嘔的朵朵白黃。蝠妖淒厲地大叫一聲,左手不顧一切的抓住了石棍想要阻止它繼續捅進去。一切未呈現的恰在這時一起呈現了,蝠妖的右眼眨眼間被灼蝕成焦黑色的凹陷,連握住石棍的左手也呲呲地被燙掉了一層皮。蝠妖終究不能忍耐這非人的痛苦,鬆開石棍的左手重重地拍在了蘇皓的背上,將串在自己手臂上的他砰地拍了出去。
下麵,是沒有任何可抓物的一片空地。完全淩空的蘇皓僅剩的一條路,通向奈何閻羅。
就算變成厲鬼,我也一定要看到你淪落到淒厲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樣子,你這樣的靈魂,哪怕被折磨到發瘋發狂痛哭求饒,我也再不會有一絲憐憫!
——這是蘇皓作為人類的純黑色瞳孔,所能透出的最後的也是仇恨滔天的眼神。他的身體被引力肆意擺弄,視角被迫轉到月伶無星的浩瀚夜空,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去看這個世界。
然後是無數影影綽綽的人影,有父母的,有同學的,有一個賤帥十足讓最有安心感的人的,還有一道好似陌生,又好似熟悉的倩影。
永別了,我愛的人們。
蘇皓閉上了眼睛,任由身體墜落,墜入無盡黑霧,然後觸碰到地麵上。
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那樣的清晰,然後周遭的一切——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