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不自覺的向高亮那邊瞥了一下,見高亮還是沒反應,於是臉上浮現出愉悅的神情。“哦,這一切都太亂了!四點之前我們得理出個頭緒來。你去調查一下那些新出現的暴走者,”他對暮非說道,“寫一個報告,再拍一些照片。”說完趙大河在桌子下麵翻了一陣,找出一台相機,扔給了暮非。
“隻拍照片就可以了,還寫什麼報告?”暮非不滿地說道。
“鄭重一點,以示尊敬!”趙大河板起臉,“人都喜歡被捧著,懂嗎!”
“至於重新布置防禦,特別是雷區的補充,這些,就得麻煩高隊長了。”趙大河底氣不足地向高亮說道。
“好。”高亮說。
趙大河將兩手平攤在桌子上,長籲了口氣,像是卸下了什麼沉重的擔子。這次會議進行的並不輕鬆,“多虧了自己的睿智,終於又勝了一局!”他心裏想道。“同時對付這兩個又奸又滑的家夥,可不是什麼輕鬆事。”
這時暮非站起身,伸著懶腰,看樣子是準備走人了。這種無聊的會議早令他昏昏欲睡。高亮卻沒動,他皺起眉頭,看著一本關於地質構造的書——他並沒拿起它,隻是欣賞著它那漂亮的書脊。的確很漂亮,而且很幹淨。
“如果諸位沒有什麼新的意見,我想,”趙大河挨個地看了看屋子裏的幾個人,“就像鄙人剛才說的,行動起來吧!”
“長官!”半天沒吭聲的劉銘,在欣賞完窗外無聊的風景後,驀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存在。他叫了高亮一聲。
劉銘已將昨晚他觀察到的情況,報告給了高亮,就是在他們就餐的時候,林正和陳甫也了解到了這一情況。特別是當他說到那個奇怪的影子——他不敢確定它到底是什麼,但習慣性地,他還是稱它為暴走者。他認為那名暴走者是意識到炮擊的危險後,主動逃走了。而且他還在炮彈落下之前,極不甘心地回望了居民點一眼。當然關於情緒的描述,則是劉銘主觀的判斷。這一新的情報,足以顛覆人們長久以來對暴走者形成的認識。所有應對策略,全部都被推翻,這是一個極嚴峻的新的挑戰!
劉銘認為,高亮會就這一情報與居民點的另外兩個頭子,展開細致的討論,他甚至都預想出了,趙大河和暮非得知這一情報後,會因吃驚和恐懼而扭曲變形的可笑麵孔。然而,令他疑惑不解的是,整個會議過程中,高亮對於這一新情報,卻隻字未提!他隻是暴躁不安地發了幾次脾氣,便自我隱身了。直到會議結束,高亮還沒有要說出這件事情的意思。劉銘甚至懷疑,高亮是不是把這件事忘了。雖然他極不相信這種可能。於是他忍不住提醒高亮。
高亮仍麵對著書架,隻是擺了擺手。他似乎明白劉銘想要說什麼。他緊咬著牙,突然轉過身,目光不看任何人,快步走到門邊,猛地拉開門走了出去。劉銘的麵色更加凝重了,嚴厲的目光掃過暮非和趙大河的臉,一聲不響地,跟著走了出去。
“你看看,”趙大河即不滿而又有些得意地說道,“這是什麼態度!”
暮非卻不以為然,他低頭擺弄著相機,愁眉苦臉地說道,“真的,……要寫,報告嗎?”
“廢話!”趙大河說。
午後的天氣,依然晴朗,雲朵高高地浮在空中,一動不動地,像是凝固住了。溫度下降了一些,變得柔和了許多。整個居民點都變得安靜舒適,人也都顯得懶洋洋的。暮非站在走廊裏,他仍然皺著眉頭,忽然,竟不自覺地笑了起來。我還活著,他心裏想道,有什麼可憂愁的呢?死亡已經過去了,就像一場噩夢!活著,為什麼不快樂一點?要快樂一點。他點了點頭,像是對自己的觀點極為滿意。
他經過自己的房間,推開門,向裏望了望。幹淨、舒適,偏西的陽光斜著照射進來,在地上和床上灑下一片明亮的格子。他深吸了一口氣,沒有香味,男人的房間怎麼會有香味呢!他渴望能進去躺一會兒,但是又忍住了。他瞅了瞅手中的相機,工作,還有他媽的工作要做。他心裏憤憤地罵道。他又關上了門。大多和二多的房間裏也沒有人,暮非不用看就可以確定這一點。因為裏麵沒有如雷的鼾聲和互毆聲。“這兩個鬼東西,跑哪兒去了!”暮非咕噥道。
暮非來到樓外,他眯著眼睛四處看了看,大多數人都躲在樓裏,一些仍有工作的家夥,也偷起懶,都縮在陰涼處,搖頭晃腦地打起瞌睡。光線依然刺目,這種蒸鬱的熱最令人無法忍受。他邁步向東麵的防護網走去,打算先查看一下那些衝入居民點的“朋友”們。一股血腥味飄了過來,暮非不由得又蹙起眉頭,這股腥臭味,隨著距離的縮短,越來越濃。處在激烈的戰鬥中時,人還能忽略這些,但現在這味道衝擊著感官,令人作嘔。屍體開始腐爛了,一群個頭大得嚇人的蒼蠅,肆無忌憚地飛來飛去,一刻不停地在那些死屍身上忙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