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慷慨激昂的高亮,猛地停下來,看了他一眼,“天啊!快扶起他來。你們難道沒有一點同情心嗎?一群冷漠、自私的混蛋!”仿佛他剛剛注意到那人摔倒了一樣。
事情還沒完,暈倒的人被扶起後,由兩旁的人架著,繼續聆聽聖訓。高亮是個嚴厲之極的人,同時他也懂得威脅的原則。他不會動手打他們,因為那會讓事情變得不可控製。所以,他隻是威脅會用拳頭懲罰他們。人無法避免犯錯,而一旦體罰開始,便會一次比一次重,直到將對方折磨死。死人不再犯錯了,但他們也隻能躺著。
車庫的門關著——或者說開著。暮非站在門前,看著這兩扇歪歪扭扭的側滑門。心裏想,也許對門來說,開或關,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們還立在這裏。陳甫默不作聲地從算是關著的門裏走了進去,縫隙足夠大,大到你伸開雙臂都不會碰到你的指尖。但車輛是無法在這樣的縫隙中進出的,也許,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車庫門。
他也走了進去,毫無阻礙。老煙背對著他,又髒又長的白發,現在都打了綹兒。和著他的動作,前後甩動。他正掄著大鐵錘,奮平生之力,敲打著地上的東西。暮非向他走過去,叮叮當當的聲響愈加刺耳。在他腳邊滿是崩斷的鋸條和磨禿的鑽頭,像是經曆了一場大戰。暮非頗感訝異地看著這些,他從沒想到老煙的工具箱裏會有這麼多存貨,並且,他竟然舍得使用它們,這真是見鬼了!
一個瘦小的孩子,畏畏縮縮地站在一邊。兩手捂著耳朵,每次鐵錘落下,火星四濺的時候,就不由得哆嗦一下。暮非始終記不住這孩子的名字,因為他太不起眼了。他本人甚至還不如他那身衣服給人的印像深刻。帶帽兜的衛衣,胸前有一個亮閃閃的勾子,這品牌比聯合政府的曆史還長。但他的名字又有一個有意思的地方……叫什麼來著?
“陳樂!拿濕毛巾來。”汗水流進了眼裏,老煙氣哼哼地嚷道。
哦!哦!想起來了。陳樂!和很亮的死魚眼先生一個姓。暮非忍不住向陳甫那邊瞥了一眼。陳甫也很機敏地回看一眼,他當然不知暮非在想什麼,他隻是異常敏感,仿佛他永遠處於緊繃的狀態,所處環境的每一點細微變化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他站得筆直,雙臂環抱在胸前,眼睛留意著每一個人,每一件事。
劉銘也在這裏。不過樣子卻要放鬆得多。他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引擎蓋上,雙腳踩著前保險杠,小口地呷著他的咖啡。他似乎並不關心這裏正在發生的事,隻是因為沒事幹,所以順便過來坐坐。看來隻有老煙一個人在忙,他在奮力地拆解著一具完整的三型護甲。昨晚有兩名暴走者穿著這玩意衝進了居民點,其中一個被暮非炸成了兩截,一些護甲的部件也被炸得不知所蹤。但還有一個,被高亮擊穿了目鏡,整套護甲還相當完整,也許還有利用的價值。
老煙最擅長廢物利用,他找人把那東西拖進了車庫,這算是額外的工作,所以,他付出了兩根香煙的代價。不過,看現在的情形,這買賣算是虧了!而且虧大了。他用上了所有的鋸條和鑽頭,想把這套三型護甲拆開,結果他除了在護甲上弄出一些斑斑點點的劃痕外,連一個零件都沒拆下來。隻看他掄動大鐵錘的樣子,就能看出他是多麼的懊喪和惱怒!
暮非並不打算幫忙,原因很簡單,如果連資深修理工老煙都拆不開,其他人還是有多遠滾多遠吧。老煙像頭牛一樣地喘息著,接過陳樂遞給他的毛巾,擦抹著臉上和脖頸兒裏的汗水。暮非在他手臂上輕輕拍了拍,示意他站到一邊去。老煙餘怒未消,扭頭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暮非隻得向他揚了揚手中的相機,示意他自己公務在身。老煙卻不明所以,他愣了一下,木然說道,“你想和它合個影?!”
“不,不是合影,隻是拍它自己。”暮非說。
“幹什麼用?”
“隻是給一些人看看。”
“哦!”老煙點了下頭,他似乎是明白了,也似乎是再懶得張口說話,“隨便,拍!”
他把大鐵錘順手扔在地上,滿是老繭的手,把錘柄磨得油光鋥亮。虎口震裂了,滲出一道道血絲。陳樂把他那把咯吱做響的安樂椅推了過來,老煙一屁股做了上去,身子向後一仰,前後搖晃著,頭和腳交替著出現在大家的視線裏。暮非擔心地望了他一眼,生怕他一不小心折過去,摔斷了脖子,就此撒手人寰!
還好,每次他的頭快觸地的時候,便及時地彈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