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光終於爆發,我的雙眼被刺得睜不開。為什麼在最後的彌留之際,我卻不能再看看雪雲美麗的眼淚呢?我的身體變得輕盈,就像曾經在軍校做的那個夢裏一樣,輕得像虛無的魂,任風肆意把我拂來拂去。雪雲的手突然與我脫離,我的心裏一層層陷落進無邊的黑暗,絕望地呼喊,雪雲。雪雲。雪雲……
光華漸漸散開,森林的濃墨重彩依稀出現。
我已不在宮殿裏,而是站在大樹的陰影之下。森林的靜謐裏時而傳出幾個孩童清脆的說話聲,天真無邪。
雪雲——
我焦急地喊,聲音在大樹間緩緩蕩開,很快消逝在傾斜的陽光中。剛才發生什麼事,為什麼雪雲突然之間就消失了。還有高大的宮殿,也找不到了蹤跡。我尋著孩子的聲音走去,身體輕得沒有一絲重量。在一棵大樹背後,我找到了他們。那是三個隻及我腰高的孩子,兩個男孩長得都很清秀,隻是其中一個臉上的笑容裏裹脅著淡淡的邪氣。還有一個女孩,白皙的臉上掛著兩滴晶瑩的淚珠,開沒有落下。
我眼眶一熱,女孩文靜的臉似乎早已深深刻進了心底。她,多像雪雲啊。
雪雲,是你嗎?我問她。可是,她,他們,都聽不到我說話。臉上帶著邪氣的男孩說道:“雪雲,長老會說你爸爸因為占出了不吉祥的事情所以才被囚禁。本來長老會的那些老頭子還想把你和你哥哥囚禁到黑屋子裏的,還好我父王想到一個辦法,可以免你們的罪。”
另一個男孩說道:“王子,你能帶我們去見爸爸嗎?”
王子用小手支著下巴,想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好吧,你們跟我來。不過,你們答應我以後要經常陪我玩。”
三個孩子同時點頭,然後展開雙翼騰空。我追著他們喊,雪雲,火雲,等等我!可是,他們聽不到我的聲音,看不到我。仿佛,我隻是無形的空氣。
我追在他們後麵,背後突然有了翅膀撲打的聲音。我一邊奔跑一邊扭過頭看後麵,兩隻雪白的大翅膀附著在我的後背,有規律地拍打著。這是我的翅膀嗎?我什麼時候長出了翅膀?
我輕盈地騰空,追隨著孩子們在森林裏穿行。漸漸的,我看到了藏匿在森林深處的王宮,跟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樣。隻是,為什麼我眼前的雪雲,火雲和阿路卻還是小孩子,似乎自己回到了多年以前。
他們落在王宮後側的一間小小的石屋外,那裏已經聚集了五個年邁的男精靈。他們見到阿路畢恭畢敬地低下頭問安,阿路揮揮手說道:“你們把門打開,我進去看看。”其中一個為首的男精靈抬起眼看看阿路身後的火雲和雪雲,然後說道:“王子,您進去可以,但是他們……他們不能進去,因為他們兄妹正是囚徒的兒女。”
阿路大聲地吼,“叫你們幹什麼就幹什麼,別那麼多廢話!他們從今天開始就不是裏麵關押的囚徒的兒女了,雪雲是我的未婚妻,而火雲是我的兄長。快把門打開。”
五個男精靈隻好各自掏出一把鑰匙,然後五把鑰匙同時插進黑色的石門的五個鎖孔裏。石門發出一聲沉悶的嘶吼,緩緩降入地下。阿路帶著火雲雪雲走進石屋,男精靈跟在後麵。阿路回過頭有些生氣地說道:“你們在外麵守著,不要跟來。”
為首的男精靈說道:“王子,我們跟在後麵保護你們,以防不測。”
阿路說道:“隨你們了。你們長老會的人從來都是沒事找事。”
石屋很小,可是他們的腳步聲卻仿佛從很遠很深的地方傳出來。我走進石屋,發現原來石屋隻是一個樓梯口。石製階梯向地下盤旋蔓延,他們的腳步聲就來自地下,繞著階梯向上輕蕩。
樓道裏沒有光,黑暗吞噬了一切。我摸索著小心翼翼地向下,恐懼感隨著一級級向下延伸的階梯遞增。這樣的地方,究竟是用來囚禁什麼樣的罪犯呢?雪雲的爸爸究竟占卜出了什麼不吉祥的事情呢?
終於見到陰森森的綠光時已經到了階梯的末端。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個高大的殿堂,筆直的石牆上,高高的天花板上,都雕刻著許多張牙舞爪的怪物,眼睛裏發散出邪惡的綠光。我渾身一顫,窒息感隨即從四麵八方擠而來,硬生生地壓在我身體每一處。
殿堂的中心,五個長老和三個孩子站在一起。長老的手上各撐著一盞魔法燈,暗綠的光還沒散開就已破碎在無邊的黑暗裏。
我慢慢走過去,發現他們的腳下還躺著一個人。一個英俊的中年男子,黑色的荊藤捆縛在他身體上,尖刺紮進他的皮膚,血液從無數的傷口緩緩溢出,在黯默的光中泛著紫色的暗斑。
雪雲蹲下去,用小手理順男子的頭發。男子的眼睛吃力地睜開,輕輕叫了一聲,雪雲。聲音被黑暗吞噬得隻剩下纖細的骨架。
其中一個長老說道:“你說你卜算出森林裏的精靈將為了水神的後代消失在地球上,你承認嗎?”
男子回答,“是我占卜出的,也是我告訴你們的,跟我兒女無關。帶他們離開。”
“王開恩饒恕了火雲和雪雲,但是卻不能饒恕你。如此大不逆的話你都敢說出口,難道你是想叛逆精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