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湧泉
張湧泉,男,1956年,浙江義烏人。1982年初杭州大學中文係本科畢業,1986年杭州大學古籍研究所中國古典文獻專業碩士研究生畢業,1994年四川大學中文係中國古典文獻學專業博士研究生畢業。1995年1月至1996年12月在北京大學中文係作博士後研究。現為浙江大學古籍研究所所長、敦煌學研究中心主任、浙江省特級專家、浙江師範大學特聘教授,兼任中國文字學會副會長、浙江省語言學會會長、浙江省敦煌學會會長、敦煌研究院兼職研究員。著有《敦煌俗字研究》、《漢語俗字叢考》、《敦煌經部文獻合集》(主編)等。
公元1900年6月22日,世界文化史上一個永載史冊的日子。那天,敦煌莫高窟藏經洞中的數萬件文獻被王道士發現了。這次發現的文獻數量之多,價值之高,影響之大,都是空前的。文獻的內容,涉及中國11世紀以前(尤其是5世紀至10世紀)的曆史、政治、經濟、宗教、語言、文學、科技、社會生活和中外關係等各個方麵,它們不僅是中華民族文化遺產中的瑰寶,也是全人類共同的寶貴財富。敦煌文獻發現一個多世紀來,經過無數中外學人的共同努力,敦煌學業已成為一門國際性的顯學,成為東西方文化交流的橋梁。
一、敦煌文獻的概況及其價值
敦煌文獻總數約6萬件,其中中國國家圖書館藏約16000件,英國圖書館藏13677件,法國國立圖書館藏7000餘件,俄羅斯科學院東方手稿研究所藏19460件。此外敦煌研究院、中國曆史博物館、天津市藝術博物館、北京大學圖書館、上海市博物館、上海圖書館、浙江圖書館、浙江博物館、杭州靈隱寺、浙江大學、台北中央圖書館、香港藝術館等國內公私藏書機構以及日本、丹麥、印度、德國、美國等國都有收藏。
敦煌文獻主要為手寫本,也有少部分為刻本,其中包括傳世最早的印刷品——鹹通九年(868)的《金剛經》刻本(S.刻本002號)和唐大和八年甲寅歲(834)《具注曆》(俄敦2880號)。敦煌文獻的手寫本最早為抄寫於後涼呂光麟嘉五年(393)的《佛說維摩詰經卷上》(上博01號),最晚為《大宋鹹平五年(1002)敦煌王曹宗壽編造帙子入報恩寺記》(俄弗32號)。前後跨越600年之久,曆十餘個朝代。據此推斷,藏經洞的封閉時間應在11世紀初。但封閉的具體原因是什麼?則至今仍是一個未解之謎。
敦煌文獻使用的語言以漢文為主,又有佉盧文、粟特文、突厥文、梵文、於闐文、龜茲—焉耆文、吐火羅文、吐蕃文、回鶻文、希伯來文等,多是久已失傳的民族古文字。敦煌文獻的內容幾乎涉及中國古代的所有學科,相當於唐代前後的一座圖書館,是當時社會的百科全書。其中保存了一大批失傳已久的古代文獻,如曆代藏經中沒有收錄的佛教佚典《佛說父母恩重經》、《佛說孝順子修行成佛經》,反映道教與佛教鬥爭的道教經典《老子化胡經》,最早的詞集《雲謠集》,久已失傳的古代講唱文學作品“變文”,白話詩集《王梵誌詩集》,最長的唐詩韋莊的《秦婦吟》,中國古代保存至今的最早的一部女詩人詩歌選集《瑤池新詠集》,中國現存的第一部完整的字樣學著作《正名要錄》,世界上現存年代最早、星數最多的《星圖》,等等,舉不勝舉,它們在很大程度上改寫了中國乃至世界學術文化的曆史。更為可貴的是,傳世古書大抵是以社會上層人士為中心的,而敦煌文獻中有大量反映普通百姓日常生活的公私文書,它們更真切地展示了普通百姓的生活麵貌,是我們研究中古時期各階層社會文化生活的最可寶貴的第一手資料。
此外,現在傳世的許多先秦兩漢魏晉南北朝唐五代文獻,以及許多佛經,敦煌卷子中都有數量不等的傳抄本或有這些古書的或多或少的引文,有助於了解古書的原貌,解決古書中的許多疑難問題。這裏僅舉一個很小的例子,中國的“國”,繁體字本作“國”,簡化字“國”是怎麼來的?有人認為是學日本。這是日本人津津樂道的一個例子。實際上這個字是土生土長的中國字。我國從漢代開始就有近似的簡化寫法。敦煌寫本斯388號《正名要錄》載“國”俗字作“囯”,是一個會意字(“囗”中有“王”)。中國人寫字的時候有個特點,喜歡給沒有點的字加上一點,給沒有撇的字加上一撇,“國”字的“囗”裏起初是一個“王”,後來被加上一點就是“玉”了,並且“玉”在古文字裏原本也沒有點,跟“王”字僅中間一橫的上下位置略有不同。我們在敦煌文獻裏就發現了直接寫作“國”的“國”字(如斯541號《毛詩故訓傳》有用例),說明這個字至遲唐代就已經流行,日本的寫法不過是沿用中國古代的俗字罷了。
二、敦煌文獻整理之回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