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頸突然傳來尖銳的刺痛,楚禦風眸色猛然變得銳利,但也僅僅隻是銳利而已,他還來不及有更多動作,人已眼睛一閉,暈了過去。
他壓在身上死沉死沉的,瑾月廢了好半天的力氣才將他推了下去。若不是因為自己中了情藥,再加上麻藥剛解,渾身無力,這一針下去,他必死無疑。而現在,他僅僅隻是昏迷而已。
意識混沌得厲害,瑾月翻身下榻,已經出了一身的汗,身子更是如火燒一般,灼得她視線都模糊起來。
但她到底毅力過人,硬生生走出了房間。
不知道是不是楚禦風事先有準備,偌大的庭院中一個人也沒有,冷風迎麵而來,灌進脖子裏,冷得她一個激靈,讓頭腦也清醒了一些。
原本以為她有足夠的時間逃離,可是這才剛剛到門口,便聽見裏屋“啪”的一聲,是什麼東西翻倒在地的聲音,瑾月身子一僵,回過頭去,便聽到房間裏頭傳來淩亂的腳步聲,正朝門外而來。
心裏大呼一聲“不好!”定然是剛剛那一針力道不夠,再加上楚禦風定力過人,所以隻是短暫的昏迷之後便醒了過來,隻是這一針到底是給了他創傷,才使得腳步聲淩亂無比。
瑾月再不敢耽擱,跌跌撞撞往院門口跑去。她心口跳得厲害,為今之計是找個地方趕緊躲起來,好在現在是晚上,可以掩飾身形。
好不容易跑到門口,可是迎麵卻走來一群人,這些人並非尼姑裝扮,一看便是皇家侍衛。楚禦風口口聲聲說這是皇後的安排,也就是說這些侍衛全會幫著他?瑾月頓時往回看,那一頭,楚禦風正扶門搖搖晃晃出來。
心情跌入穀底。前有狼後有虎,分明是進退無路!如此絕境,她心頭焦急,迅速看向四處尋找出路,可也是在這時她隻覺身後一道勁風襲來,她下意識回頭,卻被來人驚得身子一晃險些跌倒。那人卻極快扶住了她的腰,將她帶進一個溫熱的懷中。後背緊緊貼著那人胸膛,她想說話,卻被一隻手堵住了嘴。腰上的力道加重,她隻覺耳邊風聲呼呼而過,再清醒,人已處於黑暗的角落,隱在叢叢樹林中,與剛剛的院門口已隔了數丈之遠。
熟悉的帶著淡淡藥香的氣息彌漫在鼻尖,緊接著耳邊出現了那人的聲音:“是我,別說話。”
風如雪?他怎麼會在這裏?
唇上的手鬆開,瑾月回過頭來果然看見了他,黑暗中隻能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氣息,以及看到那雙黑如墨玉的眸子,瑾月到底是鬆了口氣,身子一軟,若不是他托著,定然會倒下去。
“還跑不遠,快找!”
她料想得沒有錯,那群侍衛聽了楚禦風的吩咐之後,果然四下追尋起她來,瑾月心口又是一緊,身體也忍不住僵直,而剛剛的鬆懈也讓她覺得藥力又湧了上來,雙瞳之內,竟出現了幻影,而呼吸也變得曖昧。
這樣的時刻還不能任由藥力發作,她有些無力地扣住風如雪的手臂,死死咬住下唇,不讓自己發出聲。
風如雪分明是感覺到了異樣,看了一眼她的臉色之後,眸光一沉,眸底倏爾變得陰寒:“他給你下了藥!”
沒有反問,是肯定。
他看向漸漸逼近的侍衛,低聲在瑾月耳邊道:“再忍忍,一會兒就好。”
瑾月隻覺身後人身上冰冷,舒服得很,忍不住往他身上靠。風如雪身形一僵,下一秒皺起眉頭,伸出手來,直接將她攔腰抱起,轉過身,雙足輕點,便越過了圍牆。
“在那裏!”身後有人看到了他們的動靜,立刻隻聽得一群雜亂腳步聲,所有人都朝他們追了來。
風如雪腳步飛快,隻片刻功夫,便甩掉了身後的尾巴,瑾月靠在他胸前,強撐了理智,開口道:“去……去西邊院子……依依那裏……”
風如雪低頭看了她一眼,眉目暗沉:“不行,就算他們不會明目張膽去拿人,但是這裏與外麵隔絕,難保他們不會用別的辦法。而且她們那裏一時片刻沒有解藥,你現在,最關鍵是解毒。”
瑾月張了張嘴,口幹舌燥,說不出話來。
風如雪低頭看了她一眼,腳下頓住,耳邊風聲也停了下來,寂靜的夜裏,隻聽得他清冽的聲音恍如一泓清泉,流進心底:“若是覺得難受,我可以先讓你睡過去,隻是,你願意相信我嗎?”
瑾月看了他好一會兒,眸光在渙散與清醒間交替。
她與他並非初識,兩人打過鬧過,互相陷害,唇槍舌戰,但真正意義上算起來,他從未做過什麼實質上傷害她的是,饒是他在她身上種了一個蟲子。
瑾月安靜了好一會兒,風如雪則一直靜靜看著她,等待她的回答。他眸色清明,分明是別樣的認真,瑾月良久之後終於是輕輕應了一聲:“我信你。”
輕輕柔柔的三個字,卻如此刻清風攪得他心頭一蕩,風如雪看了她片刻,伸出手來,點了她的昏穴。
瑾月眼睛一閉昏睡了過去,呼吸也變得均勻起來。風如雪抬起目光,終究是不再耽擱,邁開腿,快速朝著黑暗奔去。
“門主。”
一路疾馳回到玉堂門,門下的人急忙給他行禮。風如雪沒有理會,直接抱著瑾月匆匆穿過大堂,來到煉藥室,看也不看裏麵的人,沉聲吩咐道:“出去。”
藥師裏正有一名女子立在藥台上挑選材料,看到他進來,唇上頓時湧起一絲笑意,隻是在看到他懷中的陌生女子時,女子怔了怔,笑意還未落下便聽到風如雪那句吩咐,頓時臉色冷凝了下來。
她看了一眼那女子的臉色,眉心一跳,當即壯著膽子上前道:“門主,她中的是情毒,屬下是女子,方便……”
“出去!”將瑾月放到一旁的榻上,風如雪一眼射了過來,眸底陰寒,看得人心驚,劍靈聞言,臉色白了白,卻再不敢耽擱,匆匆退了出去。
風如雪取了一杯水喂她喝下,昏迷中的瑾月藥性發作,手開始胡亂拉扯身上的衣服,麵色酡紅。風如雪眸底深諳,急忙扯了一旁的薄毯給她裹住身體,不讓她亂動,另一邊,他快速來到藥台,配了藥煎好,這才給瑾月端去。
藥太苦,饒是昏睡中,瑾月也是眉頭皺得老高,表情痛苦極了。
好不容易喂她喝下,待藥性散發,風如雪這才抱她來到裏室,放進盛了冷水的木桶中。
也許是知道她本來就是大夫,這藥又猛又烈。風如雪在藥房陪她到天亮,瑾月喂藥睡下之後,他才從藥室出來。
候在外頭一整夜的劍靈眼見他出來,急忙迎了上去,乍然看到他渾身濕透,嚇了一跳。再怎麼說這也是快要入冬的天,那水淋在中了情毒的人身上便罷,淋在正常人身上還不冰寒刺骨?
她嘴唇動了動,風如雪沒給她說話的機會直接道:“你去給取套幹淨的衣服給她換上。”
劍靈還想再說,他已經轉身徑直離開了藥房。
不一會兒,瑾月的衣服換好了,劍靈出來便見著風如雪已經換了一身衣袍。因為熬了一夜,雙眸之中不免露出幾分倦意,但這半點不影響他的豐神俊朗,依舊俊美卓然。
劍靈垂下頭去,低道:“衣服已經換好,奴婢去給門主取些早膳來。”
風如雪看了她一眼,眉目清冷:“不必了,我還得出去。”
劍靈一怔,便見了他推開藥房的門走了進去,不一會兒出來,懷裏已經抱了瑾月。
劍靈的臉色更加白了。
直接到外麵,下人早已準備好了馬匹。
風如雪不再耽擱,直接上了馬帶著瑾月,一路飛奔而去。
冷風呼嘯而來,風如雪將她身上的披風裹得更密實了些,這才馬不停蹄直達天佑寺。
三女在外頭找了一夜,半點瑾月的蹤跡也沒看到,急得焦頭爛額。
冬兒已經幹脆嚇得哭了起來,“小姐從來沒有失蹤這麼久,八成是真出了什麼事兒了!臨走前老爺還讓我們好好保護她,可是這才幾個月呢,我們就把小姐弄丟了!”
一旁的依依和穆青,雖然尚顯鎮定,但臉色都沉得厲害,尤其是穆青,忽然就“啪”的一聲,一掌劈在了身旁的圓桌上,愣是將那桌子震得搖搖晃晃,“不能這麼等下去了,依依,你不是說小姐若是不見了,必然和宮裏那夥人有關嗎?幹脆,我直接衝去,取那太後的狗命,看她還敢不敢抓著我們宮主不放!”
“住嘴!”依依瞪向她,“你以為就你武功了不起?宮裏的那些侍衛可不是吃素的,還有,你若是抓了太後,不但救不回小姐,反而暴露了小姐的身份,她就是還活著,也得被你害死!”
穆青臉色紅一道白一道,“那我們就這麼幹等?”
這話問出來,三個人分明又顯出一陣絕望,依依臉色灰白,半響頭一抬,眸光銳利,“不,如果天黑之前,小姐還是沒回來,你就去聯係我們的人,宮裏的人既然敢動我們宮主,那我們就讓他們,嚐嚐代價,拚個魚死網破,讓她們有來無回!”
二女麵色一肅,立刻點頭,而就在三人開始商量計劃的時候,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依依臉色一變,看了二女一眼,二女急忙正了正神色,她這才起步前去開門。
門打開,竟是楚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