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酒吧生意格外忙,汪菲菲每天都要加班到深夜,她正盯著外麵的夜色發呆,老板叫了她一聲打斷了她的沉思,她便朝靠近角落的那張桌子走了過去。桌子旁邊坐著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最近每天都會一個人在這邊喝很多很多的酒,他似乎是個非常守時的人,每到十點半就會準時結賬離開,而這也是汪菲菲下班前的最後一單生意。
汪菲菲走過去,正準備開口說話,突然那個男人把頭抬起來看了她一眼然後又埋了下去,悲傷的情緒像燒焦的蘆葦一樣彌漫在這個眼神裏,視網膜裏有像青藤一樣纏繞著的血絲,大片大片的天光覆蓋過來,汪菲菲一瞬間在這雙眼睛裏麵慌了神,她的視線抽搐了一下,好像大氣紛紛開始遁逃的樣子。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一個瞬間,相同的場景曾在某根敏感的神經深處一觸而發過。
筆挺的西裝襯得他整個人成熟而穩重,男人沒有說話,掏出錢放在桌上,踉踉蹌蹌地走出了酒吧門,突然一個不小心差點摔倒,汪菲菲急忙跑上前去扶了他一把。男人朝她看了一眼,掙脫胳膊,接著朝遠處走去,身後的夜色如一扇鐵閘門般轟然關緊。
汪菲菲怔了一下,眼睛有些發脹,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注意到他。
思沅躺在床上,眼睛盯著天花板,掰著指頭數接下來所剩無幾的日子,真的是馬上就要放假了呢。想到這裏她突然有些感傷,一年就這樣結束了麼,好像還沒有來得及去做點什麼了不起的大事,生命的年輪就這樣又偷偷生長了一圈,時間像流沙一樣從指縫間溜走,這種想抓卻抓不住的感覺真是令人沮喪,可是重來一次會好些麼,想想應該也隻能這樣吧。就隻能這樣了。
她又想到開學當天幫自己搬行李的帥氣學長,想到樓下背著學校偷偷賣烤腸的宿管大媽,想到汪菲菲跟陳小凡,馬上就要分開兩個月,想想還真是舍不得呢,接著是宋冰易和張小柯,這兩個連體嬰兒,不管走到哪裏都要呆在一起,比女生還粘,放假了他們應該也會很不習慣吧,哈哈。她這樣想著,眼皮越來越沉重,慢慢睡了過去。
最後一場考試如期而至,已經有心急著回家的同學把行李搬到考場,就等著最後一道鈴聲響起直接回家了,大家都很高興的樣子。然而當試卷發下來以後思沅在桌子裏找草稿紙的時候突然發現裏麵有一疊小抄,她緊張起來,壓低聲音叫了叫旁邊的汪菲菲說這怎麼辦,汪菲菲也愣了一下,衝她使了使眼色示意她不拿出來抄沒有人會發現,思沅長這麼大從來沒有作過弊,於是整個神經都繃了起來,她慌忙把紙條緊緊拽在手心,生怕被監考員發現。
監考員瞪著眼睛走過來的時候思沅隻覺得腦袋一陣發暈,她站了起來,臉憋得通紅,頭上有細密的汗珠慢慢滲了出來,過了半天才鼓足了勇氣說這真的不是我的......如果您不信的話......可以問她,思沅指了指旁邊的汪菲菲。
她一直相信汪菲菲就如同相信太陽東升了就會西落,以至於她搖頭的那一瞬間思沅整個人呆住無法動彈,仿佛一根神經冷不防地斷裂在了胸腔深處,裏麵有一些粘稠的液體湧了出來,這種感覺就像是一條一直安靜流淌著的河水突然間逆流而上,大片巨浪覆蓋過來把上遊生物吞沒直至溺亡,接著是腐爛的氣息從下水道裏緩緩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