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想去律所一趟。”過了很久,湯宛才低聲說出一句話來。
“我會送你過去。”葉景摯平淡地撂下一句,又一次進了書房。
等到他悄無聲息地回到臥室時,湯宛已經睡熟了,屏幕裏在放著李安的《色戒》。易先生涼薄的唇裏啥著晦暗難明的笑意,“你人聰明,賭牌倒不怎麼行。”
王佳芝也笑,“老是輸,就贏過你。”
葉景摯手上青筋暴起,“啪”的一聲關掉了電視。
“老是輸,就贏過你。”這句話仿佛成了魔咒,在他耳邊不斷地回響。他們倆,到底誰贏了誰?還是俱是輸家?
睡夢中,湯宛眉心微整,一頭長發披散在雪白的枕頭上,越發顯得烏黑潤澤。葉景摯側身坐在床沿,定定地看了很久。
他默默地看著湯宛,這姑娘,氣性怎麼就這麼大,他隻是一時之間因為太過意外而表現的異常了一點,她竟然可以氣到現在,明天,她哪裏是要去律所,是想要去醫院做流產手術吧。
葉景摯白皙修長的右手就這麼懸在半空,似乎想去觸碰湯宛溫軟的小腹,又不敢,僵硬地懸在半空,許久,許久,像一道哀坳的傷口,觸目驚心。最終,他還是頹然地收回了右手,側身躺在了湯宛身旁,睜眼直到天亮。
第二天湯宛醒來時,剛睜開眼睛就看見葉景摯穿著浴衣站在羅馬窗前,手指裏夾著一根煙,地上還有零星的煙蒂。
她心裏忍不住一痛,他是在痛苦嗎?他又在為什麼而痛苦?法文裏有一個單詞agonie,中文釋義是“痛苦”,但它的發音卻類似於“愛過你”。這個單詞如同先知一般預言了愛情注定是一場疼痛,因為把一顆心交付給別人,是人生最大的冒險,心會被輕賤、被辜負、被遺棄、被踩踏,並且在無休止的跌墮裏變得破碎,即使補起來也會留個疤。
葉景摯緩緩回頭,望她一眼,掐滅了香煙。湯宛看見他眼眶下的青灰色,又一次心疼起來。看吧,她就是這般不爭氣,永遠隻記得他的好,記不住他的惡。
沉默地下了床,湯宛進了盟洗間。葉景摯無聲地尾隨其後。
鴛鴦洗手盆前,他們一人占據一邊,刷牙洗臉。
洗漱完畢後葉景摯拉開衣帽間裏寬敞的壁櫥拉手,翻揀著他的一堆西服襯衫,不知道在找什麼。
老半天,他才拿出一件明顯和平日風格完全不搭的球衣,左胸還繡有m國哥倫比亞大學的校徽,一個盾形紋章裏有三頂皇冠,胸前和背後還有巨大的數字“11”。湯宛吃驚地看他穿上了這件雪白的球衣,然後又換上了修身的牛仔褲,以及一雙網球鞋。這樣的葉景摯,看上去就像大學裏的青蔥男生。
收拾妥當的葉景摯又拿了一套衣服給湯宛,示意她換上。
那是一套運動衣,簡單的鵝黃色印花T恤,外麵是一件淺灰的連帽拉鏈衫,下身是同色的運動褲,褲管微微呈喇叭狀。完全是嶄新的,她從來沒有穿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