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即今天的開封。地處黃淮之間,水陸便捷。古來就是繁華之地,加之宋太祖定都於此,更成了全國的政治中心。於是達官顯赫,商賈雲集,文人鹹聚,更是一派歌舞升平。
時過黃昏,華燈初上。街上來往的人漸漸的稀少了。但在一些個別地方,人的精神好像才剛剛複蘇,例如夜市。
城東,有開封府最大的夜市。在這裏,吃的,喝的,玩的,樣樣俱全。平安酒樓,是這個夜市中最大的酒樓,此時,更是人聲鼎沸,已經有人喝醉了酒,喧嘩的聲音傳出老遠。
二樓,十多張桌子,每張都有不少人。這些人好像不是一夥的,他們中有背著刀劍的江湖豪客,也有頭戴方巾的讀書人;有老態龍鍾的長者,也有意氣風發的青年;有胖嘟嘟笑眯眯的生意人,也有土頭土腦的莊稼漢;臨窗的桌子,坐著幾個人最是奇特:一個老和尚,瘦瘦的,高高的,坐在那裏像竹竿;一個老道,蓬亂的頭發,破舊的衣裳;一個中年書生,一襲長袍,手裏拿著一把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搖著;還有一對二十上下的年輕男女,男的白衣白褲白鞋子,坐在那裏漫不經心的;女的卻是一身紅衣打扮,連頭上都紮著一根紅綢子,煞是好看。
桌上酒菜已經擺滿了,但他們卻沒有動筷子,看來在等著什麼人。那個和尚向窗外看了看,甕聲甕氣的說:“你們世人真的是煩,你說這個大好的日子不在家陪老婆孩子,出來幹什麼?”
“那你出來又幹什麼?”那個老道反問道,“你可以出來,別人也可以出來啊,你們佛家有雲:眾生平等。”
“我——”和尚怔了一下,卻不知說什麼好了。
“要他們不出來也有一個法子。”老道繼續說。
“什麼法子?”
“官家發文,禁止夜市。”
“那怎麼成?這夜市好像自古就有了,你淨出叫人笑話的餿主意。”和尚好像終於逮到了反擊的機會,得意洋洋。
“那也不是。”旁邊的書生搖了搖扇子。
“怎地?”和尚和老道齊聲問道,這一聲把那對青年男女也吸引過來了,四人一起看著那書生。
“因為唐朝以前是沒有夜市的。唐朝以前,市隻能白天營業,晚上是不許買賣東西的,曆朝都有規定:城門、坊門、市門必須在日頭一落就關閉,城裏麵普遍夜禁,連燃燭張燈也有限製,若有違犯,要受到處罰的。”
“哦,那到唐代呢?”那個女孩明顯來了興致,雙手托腮的問道。
“唐代經濟發展了,東到高麗、扶桑,西到波斯、大食,北有突厥,南有天竺,他們和大唐都有往來。那時候,天下又太平,於是朝廷就允許人們在晚上在一些特定的地方活動,當然地點可能比較少。”
“你就吹吧,又沒什麼根據。”老道不服氣地說。
“三叔說的不錯。”那個一身白衣的青年插口道,“隋唐的時候,按照規定,坊市大門依時啟閉。五更三籌,擊鼓開坊門,人們可以出入;晝漏時盡,擊鼓四百下或六百槌,關閉坊門,行人禁止通行。‘閉門鼓後,開門鼓前,有行者,皆為犯禁。’這是史書記載的。日中擊鼓二百下開市,人們入市買賣;日落前七刻擊鉦三百下散市。此是定規。一點不錯。”
“但老三分明說唐時人們在晚上可以出來了啊,而且可以買賣東西啊。”和尚撓了撓光頭,不解地說。
“是啊,唐朝是有了夜市。”青年人微微一笑,“不過可能不像現在這麼普遍,但肯定是有了。那時有個詩人叫王建,他有一首詩,叫《十五夜望月》裏麵說:‘夜市千燈照碧雲,高樓紅袖客紛紛。如今不是時平日,猶自笙徹曉聞’。晚唐還有個詩人叫薛逢,他有一首詩叫《醉春風》,裏麵寫道:‘洛陽風俗不禁街,騎馬夜歸香滿懷。’都是說的夜市生活。”
“什麼意思?”和尚又撓頭了。
“這我懂,”那個老道又插口了,“就是說在那個時候人們晚上就可以出來玩了,就是說現在人們更可以出來玩了,就是說你不要白費心思叫他們回家陪老婆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