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的古文選集《古文觀止》選的頭一篇文章,題目叫《鄭伯克段於鄢》,講的是鄭伯和他的弟弟共叔段爭奪鄭國國君的故事。原文載於《左傳》。現在就拿這個故事來作為這部書的開篇。
一
鄭伯就是春秋時期的鄭莊公。他是鄭武公的長子。鄭武公娶了申國國君的女兒。申國國君姓薑,女兒做了武公的夫人,便叫“武薑”。
武薑生莊公的時候很不順利,用今天的話說就是難產。胎兒不是頭先下,而是腳在前麵。那時又沒有剖腹產,產婦隻好硬挨。薑氏疼得幾次昏死過去。好容易孩子才生下來,是個粗壯的小男孩,啼聲洪亮。養個健康的胖娃娃,母親本來應該喜歡,可薑氏因為這兒子差點要了她的命,心生厭惡,很不待見,便給他起了個名字叫“寤(wù)生”。
“寤”字有個解釋是睡醒。所以有的書如《東周列國誌》說莊公是薑氏在睡夢中生出的,薑氏嚇了一跳,因此才叫他寤生。這是不正確的,如果分娩真的那麼順利,薑氏也就不會厭惡這個兒子了。
薑氏喜歡的是她的第二個兒子,名字叫段。既然母親對第二個兒子有了偏愛,那就處處向著段,逼寤生讓著弟弟。所以在宮中,這兩個小王子就有了明爭暗鬥。
寤生為人深沉,他表麵上依著母親,對弟弟的欺侮逆來順受。這也就養成了段的囂張心理,處處要占哥哥的上風。
在兒子還小時,鄭武公沒立太子。薑氏就經常在武公跟前嘀咕,說段怎樣聰明伶俐,說段怎樣文武全才,反過來就說大兒子是如何木訥無能,勸武公立段為太子。武公說:
“自周公訂《周禮》以來,規定國君要以嫡長子來繼承。寤生既是長子,理應為太子。”
“你是國君,還不是你說了算嗎?”
“那也不行,因為大臣們會反對。再說,立段為太子,怎麼處置寤生呢?不是會出亂子嗎?”
武公見薑氏還不時絮叨,就毅然宣布,冊立寤生為太子(古代天子皇帝的繼承人稱太子,諸侯的繼承人稱世子。鄭國不過是個諸侯國,但《史記》是以太子稱呼寤生的,本文便依這個稱呼來記述),卻把段公封到一個叫共的小城。以後,人們便把段叫作共叔段(古時候以長為“伯”,以次為“叔”)了。
薑氏對這種封法很不滿意。可是武公已經決定並且宣布了,她也沒有辦法。不料就在當年,武公病死了,太子寤生繼承了國君的位子。這就是鄭莊公。
薑氏見她喜愛的小兒子隻得到一個小小的封邑,就去對莊公說:
“你繼承了國君的位子,享地幾百裏,全國都是你的。可是你弟弟隻封到共邑那樣一個小城,你能忍心嗎?”
“那母親說怎麼辦好?”
“我看,你就把製邑封給他吧!”
製邑在鄭國南疆,北臨黃河,地勢險要,是古代的軍事重鎮。莊公一想,這製邑可不能分給弟弟,如果他憑借險要來爭奪君位,那可就不好對付了。便編了一套話對母親說:
“製邑這個地方太險,父親臨去世的時候囑咐過,這個地方不許分封。因此,孩兒不敢從命。其他的地方,就全聽母親吩咐。”
“那就把京分給他!”薑氏沒好氣地說。
莊公低著頭考慮。薑氏不耐煩了,說道:
“既然京也舍不得,那就算了,你把他趕到別國去,讓他自己謀個差使糊口吧!”
莊公考慮的是,京邑也是個大城,離製邑不遠,本來也不想答應,但剛才既然說“全聽母親吩咐”,也就不好再改口。又一想,讓他去京邑也好,讓他鬧去吧,等鬧到份上,那時再說。
古人曾把戰爭中和政治上使用的計策收集起來,稱作“三十六計”。其中有一計叫“欲擒故縱”,意思是要想擒住對方,就先對他放縱,這樣做一是麻痹他,讓他放鬆警惕;二是讓對方受到鼓舞,可能提前發作,事實上也就是引他上鉤。莊公想,母親這樣縱容段,早晚是個禍害,那就讓他猖狂吧!隻有讓他鬧大發了,才好有借口收拾他。於是莊公答應了母親的請求,改封共叔段於京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