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看著陳海生清澈的眼睛,徐小青竟是少女般的有些羞澀。
陳海生像喉嚨堵了棉絮,一句話也說不出,激動得不行,許久才緩緩地說道,“我回想了一下,這次經曆也不足為奇,但是改變影響了一些我對人生的看法和態度。檢察官對我特別照顧的理由之一,你肯定想象不到,是因為我在江北工作幾年,在同行業考評年年第一,客戶存款貸款發展都是最好最快的,對江北的貢獻是最大的,這反而成了被重點審查的理由了,我都開始懷疑努力工作,目地是為了什麼。”
徐小青道:“隔行如隔山,也要理解檢察官們辦案的辛苦,據說他們跟咱們一樣,也是有著層層指標壓力,提拔首先要看辦案的數量和質量呢。”
陳海生喝口茶,又主動為徐小青加些水,“還有,就是真有事情了,誰也幫不了你,隻有自己能救自己。”
徐小青撲哧一笑,“這是《國際歌》的歌詞。”
陳海生沒有笑,“人人都怕粘上魚腥味,就是古人提倡的明哲保身。自己沒有事,才是真的沒有事,可是誰也不能生活在真空裏,這個度的把握卻又是何其難啊?”
徐小青道:“女人和男人的想法可能還不太一樣,我的底線就是不做違規留把柄的事,自己評估好後果嚴重程度,是否能承受得起。有時候領導安排的事情,要麼裝糊塗打哈哈,要麼就明確態度做不到。‘海納百川,無欲則剛,’可是我即做不到‘海納百川’,也做不到‘無欲則剛’,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
陳海生看到徐小青也有些沉重,就關心地問道:“這麼長時間了,很少聽你談到家庭,冒昧地問一句,他是做什麼工作的?對你一定挺貼心吧?”
沉悶了很長時間,徐小青無奈地笑著,“他父母和我的父母都是市管幹部,世人眼中的門當戶對吧,他大學畢業後給市長做了幾年秘書,就轉身到市政府名下的“天齊國際酒店”做了總經理,整天結交達官貴人高官富商,錢真是不少掙,我唯一自豪的就是從小到大從來沒有為錢發過愁。”
陳海生聽不明白這段話的意思了,絕對不是自豪,也就沒有評論什麼,慢慢地品著茶,靜靜地望著她。
徐小青一隻手端著茶杯,玩味著水中有規律排列著的茶葉,“其實在我懷孕待產那一年,他在外邊就有人了,那一短時間我幾近崩潰,抑鬱了很長時間,也思考了很長時間,父母的臉麵,家庭不算豐厚卻也是殷實的資產,孩子撫養歸屬……我要是提出離婚,以他玩世不恭的態度,很快就會同意離婚,也肯定很快就會再次結婚,我獨自撫養著帶著他的孩子,辛辛苦苦,很快就會成為黃臉婆,成為祥林嫂,他和‘她’共享我們經營幾年的成果,替我睡在他的旁邊,享受著陽光雨露……”
說著話眼光轉向了窗外,又似乎在回憶著什麼。
陳海生輕輕招手叫過服務員,又換了一杯清茶,親自放到徐小青麵前。
“我就裝著啥事都不知道,他也知道我已經知道,也裝著不知道我已經知道,兩個人一進家門就開始演戲,一開始挺累的,時間長了演技提高了情節老套了,也分不出是演戲還是真的生活了……”
喝完一杯茶,徐小青站起來,給兩個茶杯都加滿了水,沒有再坐回原位,而是挨著陳海生坐了下來,一隻手搭在了陳海生的手背上,身體靠近陳海生一點點,望著他沒有再說話。
陳海生完全明白她心中的酸苦,悠然一種苦命人同在天涯的感覺,隻要自己再搭上一隻手,或者輕輕地把她擁在懷裏,兩個人的感情就會更進一步,也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是眼前卻又浮現出前幾天在檢察院門口,和妻子耿芬緊緊擁抱的情景,心靜如水,沒有采取進一步的動作,平靜地坐在徐小青旁邊。
一會兒徐小青猛然站起身,走出了雅間來到了門外,陳海生連忙跟著出來,徐小青打開車門,沒有立即上車,看著他,“我很羨慕你的妻子,他有一位好丈夫,咱們是好朋友…”
看著徐小青駕車離去,聽到徐小青誇自己是好丈夫,陳海生羞愧得無地自容,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