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緣起寒池水 情生合虛山(1 / 3)

第五回 緣起寒池水 情生合虛山

第一章 七彩縛神煙

石侯從沉睡中醒來,映入眼簾的是滿天星鬥,一彎鐮刀般的明月灑下寧靜的清輝。微風輕輕拂過臉頰,耳邊傳來陣陣蟲鳴。此刻的天地是如此的接近,如此的和諧,石侯隻感覺神清氣爽,一時間完全忘了自己的存在,整個人都融入了天地萬物之間。他看到了小草的生長、蟲子的爬動,看到了樹木的呼吸,石侯從沒有如此的與大自然接近,這一刻他深深地被感動,在這一瞬間他與天地融為一體。天人合一。突然耳邊崩的一聲,手背猛的一下刺痛。石侯一分神,那美妙的境界立刻離去。石侯不由一陣懊惱,想嚐試再回到那個境界已經沒有感覺。石侯心知已不可強求。細細打量四周,身下墊著厚厚的青草,柔軟帶著草香。身側不遠處傳來木柴燃燒的吱吱聲。慢慢的轉過頭,隻見火焰跳動,一個美麗的姑娘坐在火邊,出神得看著雀躍跳動的火焰,修長的身形籠罩著一層紅光,在夜色中格外的美麗聖潔。石侯呆呆的望著這個美麗的身影,火堆中又爆出幾絲火星,在夜空中恍若細微的禮花般一閃而逝。石侯回過神來努力想坐起來,沒想到剛一用力,脖頸、後背、四肢無處不痛,石侯不由得輕哼一聲。火堆邊那姑娘聞聲驚醒,一回頭看見石侯努力想坐起來,風一般輕輕掠了過來。伸手扶住了石侯搖搖欲墜的身子。

石侯在她的幫助下掙紮著坐了起來,努力忍受著身上的痛楚,石侯回頭看身邊的女子,在看清她的麵容後石侯不由得一怔。身邊女子在火堆邊烤得雙頰印滿紅霞,深潭一般的雙眸中充滿了欣喜之色,見石侯呆呆的望著自己顯然有點不好意思,一邊慢慢收回手,一邊努力鎮定的輕輕說道“石公子,你醒了。”

石侯身後失去了支撐又有點搖搖欲墜,那姑娘見狀忙又伸出手臂扶住了石侯。

石侯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呆呆得問道“月寒姑娘,你怎會在這裏?我這是到哪裏了?”原來身邊這姑娘竟是小鹹山青葉大師愛徒月寒姑娘。

小鹹山與東海靈虛幻境相隔何止萬裏,為何突然見到月寒?石侯細細打量四周,又完全不像是靈虛幻境。到底自己在哪裏?石侯低頭苦苦思索,記得自己那日分明是心劫發作,神誌不清,後來喝下了一種奇怪的液體才睡著了。怎麼一覺醒來身邊事物全變了,羽菲宮主呢?月寒又怎會在身邊?石侯突然心頭焦躁不安,是不是靈虛幻境出事了,龍羽菲她在那裏,她怎麼會不在身邊呢,石侯心底千頭萬緒,一會想起龍羽菲的深情,一會想起她的歌聲,一會想起龍陽少君。

旁邊月寒望著神色忽喜忽憂的石侯,低低歎了口氣,柔聲說道“石公子,你不要亂想了。你的身體還很虛弱,你多休息會吧。”

石侯猛地抬起頭,搖了搖頭,神色堅定地說“月寒姑娘,我沒事。我就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告訴我好嗎?”

月寒看著石侯熱切盼望的雙眼,輕輕咬了一下嘴唇,猶豫了一下方輕輕說“這裏是荒外大陸。三天前我在東海中遇見你,你獨自躺在一條船上昏迷不醒。我便將你帶到陸地。至於你為什麼漂在海麵上,我就不知道了。”

石侯失望的垂下頭,慢慢閉上雙目。片刻後石侯冷靜下來,輕輕睜開雙眼,奇怪的看著月寒,“你怎麼會到東海來?”

月寒俏臉一紅,瞪了石侯一眼,大聲道“怎麼,隻許你來,別人來不得?我可是奉師尊之命前往荒外軒轅台參加春分祭天大典的。不是偷跑出來的”

其實石侯不知原來自從他離開小鹹山後,山上一眾弟子特別是月靈、月寒師姐妹頗有些放心不下。尤其是月寒,不知為何從那個驚心動魄的夜晚開始她心中深深烙刻下一幅畫麵,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這幅畫麵不由自主的出現在她的腦海中。畫麵中在滿天飛舞的水花中一個少年蒼白而堅毅的麵容,隨風飄揚的黑發,雖然弱小然而麵對著猙獰的怪獸時毫不畏懼的眼神,畫麵如此的清晰生動,仿佛就在昨天剛剛發生一般。

說不好這一天究竟對月寒是好還是壞,至少青葉大師發現她心愛的小弟子道法停滯,歎了口氣,活了幾百年深諦人情世故的她沒有多說,隻是借著百年一度祭天大典的理由,讓月寒開心的離開了生活二十年的小鹹山。

且說這裏石侯心頭苦笑,心裏納悶我說什麼了,她怎麼這麼凶。又問道“這茫茫東海,你一個姑娘家怎麼過來的?”

月寒目光炯炯看的石侯極不自在,哼道“我自有教內的渡海神龜。不像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連風向季節都不知道,用一個破筏子就想渡過東海。小命怎麼沒得都不知道”

石侯恍然大悟,“原來是你接二連三拆壞我的筏子,我還以為自己手藝太差了呢。”

其實當日石侯就略有疑慮,隻是絕無法想到月寒身上而已。想到那隨後幾日的風暴,石侯不由心中感激,喃喃道“真要謝謝你了,要不然—”

月寒笑嘻嘻的看著石侯,俏臉發光,一副得意之極的樣子。

石侯看著她的樣子心頭一陣溫暖,又想到萬裏迢迢她一直在暗中保護自己,一個女子不知吃了多少苦。心中頗為感動,不知該怎麼說。

月寒俏臉通紅笑嘻嘻的說道“你怎麼謝我啊,是不是要以身相許啊。”

石侯臉騰的一下紅到了耳根。

月寒撲哧一笑饒有興趣地盯著石侯的臉左右直看。

石侯大窘突然想到一個好辦法,咳了一聲,看月寒專注的看著自己。石侯鄭重的對月寒說道“月寒姑娘,我有一事想麻煩你,這個,”

月寒奇怪的看著石侯“什麼事,你說嘛,幹嗎吞吞吐吐的。”

“這個,嗯,我想方便方便,不知道這個-”

月寒俏臉一下變得通紅,飛快的跑到一邊去了。

石侯大叫“喂,這裏不太好吧。我還不能走啊”

半響月寒方慢慢走回來,紅著臉將石侯抱至遠處樹林中,短短幾步路,石侯也是臉色通紅額頭冒汗。小心的扶著石侯落地慢慢站穩後,月寒突然笑嘻嘻的看著石侯,用奇怪的眼神看著石侯說道“石公子,還用幫忙嗎?”

石侯再度大窘,月寒早已哧哧笑著飛快的跑了。

石侯抹了抹額頭的汗,好一個魔女,哪裏象是個三清教弟子。在小鹹山可沒見她這樣啊。

月光下的樹林中薄霧飄蕩,絲絲冰涼撲麵,林中不時傳來夜行生物細微的聲響,片刻後石侯深深吸了口氣,清涼的空氣立刻充斥了胸肺,感覺身上痛楚不那麼厲害了,四肢漸漸有點力氣了,正想要離開。刹那間他隻覺得全身毛孔突然張開,後背冷颼颼的直冒冷汗,一種難以形容的壓抑感覺重重的壓在身上,四肢仿佛被束縛了一般。石侯從修道以來還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他知道自己周圍肯定出現了什麼不同尋常的東西。

側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月寒已經來到身邊,俏臉冷峻,神色間閃現出前所未見的緊張,碎玉般的貝齒緊咬著紅唇,小手不知不覺中抓住了石侯的胳膊。

林中的空氣越來越壓抑,薄霧早已散去,四周忽然安靜的讓人心慌。一大一小兩道彩色的煙霧慢慢的向兩人飄過來。

石侯聽到自己的心在不爭氣的“砰砰”狂跳不止。他深吸一口氣慢慢冷靜下來。突然他又發現自己的心跳聲與身邊月寒的心跳聲居然節奏相同,“砰”一下,又“砰”一下,如此的一致,如此的自然,石侯突然覺得好有趣。

這時月寒悄悄拉了石侯一下,右手從懷中掏出一張又舊又褶的黃紙,上麵隱約畫著奇怪的圖案。月寒左手拉緊了石侯,口中喃喃的飛速念著咒語,然後就見她平攤的右手憑空冒出一股藍色的火焰,瞬間將那張黃紙化為灰燼。石侯正奇怪呢,隻覺腳底一空,整個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入地底,奇怪的居然沒有一絲泥土沾在身上,然後仿佛被推進了一個巨大的地洞一般,柔和而龐大的力量推動兩人飛速前進。地洞居然是彩色的,而且眼力所見處不停變換著色彩,忽而金黃,忽而蔚藍,忽而碧綠,有時又相互交映,萬般顏色變化無窮。在閃爍的光芒中,兩人不由自主的越拉越緊。

在地洞中足足穿行了一個時辰後,兩人又神奇的穿出地麵。石侯看著腳底的大地,使勁跺了跺,感覺厚實無比,哪有絲毫空隙。石侯不由得吐吐舌頭。旁邊月寒看著不由撲哧一笑,取笑道“傻瓜!要不你向下挖挖,看有沒有地道?”

石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太奇妙了,比老鼠還厲害”。

月寒咯咯一笑,道“你才是老鼠呢,大老鼠。”

石侯嗬嗬一笑“那你也是老鼠,小老鼠。”

月寒臉一紅不再說話。

過了會,月寒突然歪過頭不懷好意的看著石侯,惡聲道“剛才樹林裏那麼危險,你怎麼還笑啊”

石侯想起當時自己居然有工夫研究兩人的心跳,不由得臉一熱,支支吾吾不肯說。

月寒惡狠狠的瞪著石侯,不知怎的突然臉一紅把眼睛挪開,居然不再追問。

靜立片刻兩人不約而同想起適才樹林中的情形,石侯忍不住問道“剛才樹林裏是什麼東西,好像很厲害啊”

月寒白了石侯一眼,歎口氣道“何止是厲害啊,簡直就是厲害之極,恐怖到了極點。你聽說過迷仙洞嗎?”

石侯搖搖頭。月寒露出一幅不出所料的神情,點點頭接著說“迷仙洞是天下修道之人最忌諱的幾個地方之一,位於大荒極南之處。據說縱使大羅天仙到了這洞裏也難以脫身,雖然有點吹牛也可想而知洞中的利害。可偏偏有個姓離的家族世代在這洞裏修行,他們自稱是遠古魔神離真的子孫,向來我行我素,亦正亦邪,從不服天上地下各路仙魔管理。五百年前神妖大戰時,有個離家弟子意外的參加了妖界一方,死傷在他手下的修道之人不計其數,最後還是我教掌教紫霞真人親自出手才將他擊傷。從那一戰後迷仙洞離氏惡名遠揚,連我教紫霞真人也暗地裏將之視為勁敵。奇怪的是從那以後離氏族人再未現身世上,成為修行界最神秘的一族人。你的運氣太好了,居然一下出來兩個離氏族人追殺你。”

石侯驚訝的張大了嘴,懷疑的問道“你怎麼知道是離氏族人?你見到他們了?”

月寒不客氣的說道“笨蛋!連離氏族人聞名天下的七彩縛神煙都不認識!你可別小看這道煙,要讓它纏到身上,那簡直就是一道無形的繩索,砍不斷、拉不開,如附骨之蛆一般。你縱有天大神通也隻好束手待斃。在修道人眼中這道煙簡直就是要命的煙。五百年前不知多少修真高手敗在這道彩煙上。”

“好家夥,好在能夠提前開溜。要不可慘了。”

“你說得到輕鬆,看到這道煙的時候你早中了他們的風定決,如果是離氏中修為高的人施法,眨眼工夫就能將你身子定住,有點類似於仙家的定身法。今天那兩個離氏族人顯然修為還不夠高,否則咱們根本就沒機會逃跑。再說了我身上要沒帶地遁符,咱們就算想跑也跑不動啊”

“對啊,咱們有地遁符,真是好東西啊。他們來了咱們趕緊跑就是,怕他們幹嗎。”

月寒啐了一口,嗔道“你說得輕巧,你以為地遁符那麼不值錢。哼,告訴你,要想做一個真正好的地遁符要花費大量時間和法力,整個三清教隻有幾位師尊才有能力製做。這次出來師傅總共才給我了三張,你睡大覺的時候我都用了兩張了。他們要再追來,我說咱們幹脆投降得了。”

石侯撓撓頭,這下麻煩大了,“這麼說你都帶我逃過兩次了?”

“是啊,他們追來的時間越來越快了,頭一次兩天才追過來,估計這一次都用不了一天了。怎麼辦啊?”月寒攢眉愁道。

石侯歎道地遁符又沒了,這下麻煩大了。兩人相對默然。

月寒首先打破沉默,輕輕說道“你別著急,大不了跟他們拚了。還省得跑來跑去的擔心。未必我三清教仙法就鬥不過他迷仙洞。到時候看我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石侯聞言一振,讚道“說得好,正合我意。到時叫他們嚐嚐我的開山拳。”

不管有多麼困難,一旦人把一切利害都拋開的時候,他就能夠煥發出乎意料的鬥誌。

這兩人在這疲於奔命的關頭就好像突然卸掉包袱一樣,突然間感覺格外輕鬆。

天空繁星依舊閃爍,石侯看了看四周找了個平地慢慢盤膝而坐,看了看月寒,聳聳鼻子道“我想先療療傷,就不照顧你了啊。”

月寒哼了一聲“鬼才要你照顧呢,趕快把傷養好,讓我少個累贅吧。”說罷徑自找了個地方坐下閉目休息。

石侯調整呼吸開始調動丹田內元氣在經脈中緩緩運行。石侯在獄法洞底所受傷幾乎近於散功,相比較而言這次倒算是小菜一道了。心神慢慢沉入最深處,默默視察體內狀況,這次心劫發作對石侯身體的傷害卻沒有他想象中那麼大,往日暢通無阻的經脈雖然變得枯澀難行,意外的是居然比以往寬闊了好幾倍,而且多出許多以往沒有的分支,想必是失控的內氣所衝開。說起來倒是因禍得福了。石侯調動元氣慢慢從奇經八脈開始挨個疏通,元氣在經脈中緩緩前進,滋潤著幹枯的經脈,沿路吸納經脈中到處殘存的內氣,隨著元氣的不斷壯大,運行速度也不斷加快。醇正溫和的元氣很快將體內經脈遊走一遍,經脈中炙熱的感覺已經平複,石侯按照心法運行了整整十八個周天後,緩緩將元氣重新納入丹田中。這時經脈中仿佛被清泉流淌過一般舒暢無比。石侯接著運行三清無為訣第一層心法,敞開全身靈竅吸納天地靈氣,源源不斷的靈氣向經脈中湧入,慢慢彙集成縷開始在經脈中流動,隨著靈氣的不斷加入,段段絲縷漸漸連成小溪,小溪又慢慢變成河流。寬闊的經脈一點點變得充盈。石侯沉浸在修行的忘我境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