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酒樓門口的一番對話,乃是江夏即興發揮、假裝不認識字後,衛昆陽心領神會、假意斥責——短短的幾句對話,便將幾人的身份表露無遺。
首先,這個大戶人家姓楊,這位楊老爺身體似乎不太好,總是咳嗽,右手似乎也有些不靈光;那楊少爺十七八歲,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那種紈絝子弟,連“禦香居”仨字都認不全,也難怪他的父親生氣。
至於那管家模樣的老頭,表麵上看老實巴交,其實眼睛裏也透著精明,不愧是大戶人家的家仆,竟也透著一股不凡之氣……
迎接眾人進門的那店小二很會察言觀色,很快的將這些特征一一記下,笑眯眯的跑到進店的衛昆陽等人身邊,大聲招呼道:“楊老爺,您這邊兒請,雅間就座!”
衛昆陽微微一笑,點頭跟上。江夏刻意裝得有些吊兒郎當,跟在自己“父親”身後,嘴裏還有些不滿的在念念有詞。程泗陽則規規矩矩的走在最後,與他扮演的身份極為合拍。
進了雅間,衛昆陽氣度不凡的走到上位入座,亦步亦趨的程泗陽很識趣的站在了他的身邊,沒有擅自坐下。
江夏則不管那麼多儀態規矩,大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旁邊。嚷道:“餓死了,小二,快點上菜!”
“咳咳……”衛昆陽輕咳一聲,責備的瞪了江夏一眼。
那店小二見這對父子又要吵嘴,連忙打圓場道:“楊少爺年輕,這肚子餓得自然要快些,楊老爺您也別責怪他。嘿嘿……不過諸位,到了咱們禦香居,要是隨便點幾個菜填飽肚子,就有點不值當了!”
“噢?此話怎講?”衛昆陽故作好奇的問道。
“嘿嘿……”店小二神秘兮兮的笑了笑,道,“咱們禦香居的大廚是當年是在宮裏做事的,做菜的功夫那可是遠近聞名啊!咱們的招牌菜——水煉犢,那可是遠近聞名!”
江夏肚子一方麵確實餓得咕咕直叫,另一方麵也要展現自己紈絝子弟的不羈形象,連忙催道:“哪兒那麼多廢話啊,王婆賣瓜自賣自誇,誰他娘的不會!”
衛昆陽搖了搖頭,衝小二道:“你別理會他,繼續說。”
店小二衝江夏做了一揖以示抱歉,續道:“牛犢子肉多嫩啊,慢火煨熟了,把鍋裏的二十幾種調料熬成的湯汁全部吸幹,那香味……嘖嘖——”
衛昆陽聽罷徐徐點頭:“原來如此,難怪還未進店門,便已聞到一股濃香啊!”
江夏在一旁喃喃道:“在宮裏做過事的大廚?是禦廚嗎?不會隻是個洗菜的吧?哼,就算是禦廚也沒什麼了不起,你小爺家裏就有兩個!”
這時候衛昆陽衝程泗陽微微擺手,便輪到“管家”出馬了。
程泗陽輕輕拉走麵色難堪的店小二,到了雅間門口吩咐道:“我家老爺說了,除了這水煉犢,其餘禦廚的拿手菜也來幾份,要是做得好,我家老爺有賞,快去吧!”說罷,在那小二的手裏塞了幾塊碎銀。
那小二歡喜不已,樂嗬嗬的出了雅間,拉開嗓子朝後堂叫道:“‘九龍間’的貴客,水煉犢、五生盤、紅羅丁、金粟平、玉露團兒、小天酥,再來一份禦黃王母飯嘞——”
店小二這一聲吼完,雅間裏麵寂靜無聲。
“咯咯……”一本正經了很長時間的程泗陽,終於發出了強忍發笑、卻又無法不笑的那種痛哭聲音。
“哈哈哈……”江夏倒是笑得爽朗,放聲就笑了起來,隨即放低聲音對衛昆陽道:“八師兄,咱們三個的配合還真是天衣無縫啊!您的演技一流,小弟佩服佩服!”
衛昆陽也笑著低語道:“九師弟可是把紈絝子弟給演活了,你八師兄我自歎弗如啊!”
程泗陽捂著嘴放肆的發泄著心裏的笑意,這才急不可耐的問道:“哎!你們不覺得我也演得很好麼?我看你們兩個都比不上我!”
江夏和衛昆陽二人對視一眼,心中都覺得程泗陽能隱藏起平日裏的頑童脾氣,一本正經的扮演老管家這麼長時間,而且其間還能言語得當、行事有規,倒確實十分難得。
“你們說,是不是?”六尊者還不滿意,非要讓二人回答。
二人齊齊點頭,嘴裏都說道:“是!當然是了……”
三人悄悄的在雅間裏放鬆了一番,回過味來,衛昆陽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道:“咱們還是繼續扮下去吧,小心隔牆有耳。”
程泗陽點點頭,恢複了管家應有的莊嚴模樣,忽然皺眉道:“咦?這七師……這趕馬車的老七跑哪兒去了?”
江夏在一旁暗自好笑,因為他已經大致猜到了此時孔連陽的處境……
禦香居後門,馬棚。孔連陽一肚子怨念的給兩匹馬喂完水和草料,洗了洗手,繞行出小巷,來到了禦香居大門,想要進去找衛昆陽三人。
“哪兒來的臭要飯的,走遠些,禦香居可不是你們這幫叫花子想進就進的!”這時候門口迎客的店小二已然換了另外一人,剛才招呼江夏他們那位,已經到後廚催工去了。
孔連陽大怒道:“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老子不是要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