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鬆那陡然嚴厲起來的神色,一瞬間嚇得林芷蘭是花容失色。可等她反應過來,卻也毫不示弱的昂首道:“你這麼凶幹什麼?難道你還真當過逃兵不成?”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一鬆更是不悅,啪的一聲拍了下桌子,用力之大,那木質桌案幾乎都要被他拍散架了。
林芷蘭伸手一指,指向的是一隻倒下酒杯的杯底:“我見這杯底有個‘逃’字,隨口說說而已,哼,看來是揭了你的老瘡疤!怎麼?你還想殺人滅口不成?”
“你……”一鬆微微抬掌,蓄勢待發。
“前輩!”江夏見勢不妙,正要出手阻止。
“哎!”一鬆最後關頭收手泄氣,長歎一聲後,搖頭苦笑道,“看來真是天意啊!”目光所向,正是那酒杯底部。
江夏本來就覺得納悶——如果這一鬆真是一個逃兵,那他又怎麼會在自己的酒杯上,寫下一個“逃”字呢?這不等於是在抽自己嘴巴麼?
順著一鬆的目光看去,他才知道為什麼老頭在苦笑著說“天意”。
原來那酒杯杯底,根本不是什麼寫下的字,而是一條條天然的紋路,似乎是燒陶時無意間留下的印記,歪歪扭扭的,猛一眼看還真像是個“逃”字。
林芷蘭不知何時看了這杯子底部,更不知她為何會突然蹦一句“逃兵”出來,激得一鬆勃然大怒,等於是自動承認了。
江夏暗暗叫苦,心道:“這下好了,這位老大被人重提往事,看樣子是很不爽的。咱們要想脫身,不知道要等到啥時候!哎……這位大小姐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經搭錯了,提這事幹嘛?”
隨即又自責:“哥也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吟個毛的詩啊!”
一鬆陷入了可怕的沉默,起先那玩世不恭的老混混形象蕩然無存,此時的他看上去,就像真是個落魄的流浪漢。
“咳咳咳……”一陣清脆的咳嗽聲響起,循聲望去,原來是昏迷已久的小虎妞醒轉過來。
林芷蘭大喜過望,扶住自家丫鬟,笑吟吟的問道:“小虎,你沒事吧?”
小虎妞渾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下意識的動了動自己的腿腳,釋然道:“已經不痛了,奇怪……小姐,你是怎麼治好我的?”
林芷蘭此時對那葡萄酒的功效佩服不已,可嘴上卻不願意承認,隻得含糊道:“你的傷勢本來就沒什麼大礙……”
“原來是他!”見到自家主子神色不定,小虎妞四下觀望,立刻見到了低頭沉思的一鬆。本來不願上山接受治療的她,登時變得火爆起來。瞧那樣子,倒像是寧願自己傷勢未愈,也不願受一鬆恩惠一般。
“小丫頭,你的傷勢本來就無礙的,我隻不過是用石塊拍打了你的穴道而已。所謂斷骨之說,全是我嚇唬你們的罷了!”出乎意料的是,一鬆說話竟然變得正經起來,所說之言也不像是在胡說八道。
這下輪到林芷蘭發火了,她“嗯”了一聲,順著一鬆的話追問道:“那就是說,什麼葡萄酒可以治傷,也是你編出來騙人的嘍?”
一鬆淡淡一笑:“葡萄酒也是酒啊,若真是骨傷,如何能治?”
林芷蘭本來想再斥責上兩句,但見一鬆神情淒然,內心忽然一軟,便收住了本欲出口的犀利言辭。回頭對小虎妞道:“小虎,咱們別理這瘋子了,這就下山去吧!”
小虎妞顯然不甘心,對於自己如何上山的細節,她還是耿耿於懷。問道:“小姐,咱們是被這老家夥強擄上來的麼?”
“別問了,咱們快走吧!”林芷蘭也知道一鬆實力驚人,此時自己若不趁他情緒低落趕快脫身,再往後,不知道會出什麼變故。
“怎麼了?和我這個老逃兵在一起,讓你們覺得丟人麼?”不知為何,之前言語有些狂妄的一鬆,此時說起話來,倒顯得有些可憐兮兮。
林芷蘭不知如何作答,倒是毫不知情的小虎妞嘴快,白了他一眼,答道:“什麼老逃兵啊?你這瘋老頭子,咱們小姐萬金之軀,和你在一起當然丟人啦!”
一鬆慘然一笑,拂手道:“你們快走吧!”
林芷蘭與自家丫鬟對視一眼,默默走出了籬笆院。
整個過程中,江夏還在自顧自的飲著一鬆釀造的葡萄酒,思考著老人的心境。
“如果他真是逃兵,此時肯定是沉浸在內疚和痛苦之中,性情轉變如此之大,倒是不難理解。我此時若是跟著林小姐他們一起走,他肯定會鬱悶死的……”
正這般想,一鬆已經回過頭來,麵有異色的問他道:“小子,你怎麼不走?留在這裏,看我笑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