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燈古寺,聖月廟,觀月城唯一的寺。
今日,是李家遷入觀月城的第二日,李大人便帶著兒子及下人一起來參拜本地神靈。
那一年李楓七歲,寺中的香熏得他昏昏沉沉的,有些煩悶。叩首,叩首,再叩首,究竟有什麼可拜的呢,再一次叩首起來時,卻發現佛座後有一個小小的身影,躲躲閃閃地半藏在佛座後。與自己差不多的年紀,似乎……七歲的李楓一下子來了精神,仔細地看著那身影,似乎是個女孩子吧。
再一叩首之後,參拜完畢,李大人去求簽,施緣,李楓便徑直跑向那隱匿了好久的身影,的確是個女孩子,見他跑過來,女孩子卻沒有躲閃,對著他笑了笑,“我叫李楓,你呢?”李楓也笑了。
“盈月”女孩子笑起來很甜,李楓忍不住牽起她的手,出去一起玩耍,卻發現女孩子的手冷得如同剛從冰窖中出來。
“你的手好涼。”李楓擔心地說,不由得將她的手包在自己手心捂著。
“師父說我天生就是這樣的。”盈月對他的擔心感到一絲感激,不再感覺涼,“沒事的,一會兒就好……謝謝你。”
“我們一起出去玩吧!”李楓拉著盈月的手向外跑去。
“可……”盈月回頭望望,她怕師父……但眼前的人讓她無法忍心拒絕,“恩!”盈月點點頭,隨著他跑了出去。
相識之後,幾乎每次閑暇之時他總會來這裏看她,可偶爾會見不到她,也有時見到她卻帶著點點傷痕,她總是笑笑說不要緊,是自己不小心弄的,可他莫不知,是為見他而不顧師父的責罰……
“小可!阿宇!輪到你們倆找了!”
兩年後,兩人相識了小可、阿宇、阿靜和雲旭,六個人總是在一起捉迷藏。
小可,阿宇家中本是生意人,且都是開當鋪的,小可是藍家最小的女兒,藍宇婧,阿宇則是樊家的長子,樊宇本是繼承家產的首選,可偏偏不愛錢財愛武藝,習得一身好武功,於是不得不將產業交給了次子。
而阿靜,雲旭則是捕快家族出身,一身好武藝不必說,十幾歲就可幫著父親捉賊,在老一輩捕快看來,周靜怡,沈雲旭定會是未來人人稱慕的英才。
那是盈月十二歲的一天,六個人又在李府捉迷藏,卻聽得門外一片兵荒馬亂,繼而便是一聲聲淒慘的喊聲,那時,隻記得血染紅了地麵,不知哪裏來的賊人,不知為什麼,街上所有的當鋪、古董店均被洗劫一空,店主都被殺害……
當小可,阿宇哭喊著回到家時,鮮血早已覆蓋庭院……
之後,小可入住了阿靜家,阿宇也投入到雲旭家,因為一身好武藝,也能在府衙中幫上些忙。
但是,從那以後,六個人很難再如往日般歡聲笑語,終於在一年後,四個人投身朝廷,被分配到別的地方當捕快,那一次分別的場景仍使人痛徹心扉。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那日起每個人都深深體會這句詩的含義。
望著遠去的友人和西沉的夕陽,他拉著盈月的手,僅剩的溫存,讓他不由得說出心底的話:“盈月,別再離開我……”手握的女子回頭看了看他,點了點頭……吻上她的唇,吮吸著鹹鹹的淚水,那一刻有她就是幸福……
回憶幻化了。
李楓抬起頭,從那一天到現在已經有五年了,而盈月真正與自己在一起的時間究竟又有多少呢……盈月又是何時成的月魔呢?盈月的身世又是什麼呢?是怎麼留在觀月廟的?……這大片大片的空白,盈月似乎從未說過。
她對自己的愛是什麼樣的?……她愛自己嗎?
次日清晨的陽光仿佛冷了許多,一早盈月便被套上了枷鎖,押上囚車慢慢地走向觀月城的城門,一路上盡是觀月城的百姓,用眼神將盈月宣判死刑。
城門是一隊高頭大馬,隊前則是馬海城與李楓,官服在身又給李楓臉上增添幾分嚴肅,眼望囚車由遠及近,李楓閉緊眼下決心不再看她。
“大人,囚犯月魔已押到!”一名官兵稟報。
“好,啟程!”馬海城手一揮,大隊人馬向觀月城外走去,李楓轉過頭,麵向城門外。這,是那年送走阿宇他們以後第二次出城,這一去不知何時再回來,也不知再歸來時是否還能六人團聚……
踏出城門的那一刻,李楓回頭瞟了一眼囚車,那印象中的盈月早已不在,現在,她已如冰山一角,毫無血色的臉上盡是灰塵,眼睛也不再明亮,盡是空洞,那長發也暗淡了,囚車中隻剩一副戴著枷鎖的罪人的軀殼。
長路,仿佛幻化,每一步都是懸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