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祉蓮換好男裝,背上小包袱,悄悄地溜到後院,架上樓梯,剛要攀爬,忽然,一隻手伸過來,抓住了樓梯,祉蓮側頭一看,竟是二娘。
二娘的眼睛透著寒意:“你若是走了,你哥這輩子,就隻能守著私塾過了……”
“哥哥那麼老實,也許不適合當官……”祉蓮嘴上雖然這麼說,心裏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他從小對你那麼好,你給他個機會,不行麼?”二娘的聲音裏,一股陰冷滲透出來:“一個女人,哪樣過,不是一輩子?!”
祉蓮正要答話,忽聽“砰”的一聲悶響,二娘眼睛一翻,倒在了地上。哥哥祉鯤拿著瓷枕頭,站在那裏。祉蓮澀澀地喊道:“哥……”
“快走吧,”祉鯤擺擺手:“我就把她抱回房裏去。”
才一彎腰,祉蓮扯住了他的袖子:“哥哥,對不起。”
祉鯤抬起頭來,看著妹妹,眼睛裏閃著點點亮光,輕聲道:“哥知道自己的本事……你快走吧,走了,就再也別回來了……”
祉蓮眼眶一熱,轉身就爬上了牆頭。
“她就這樣,又一次跟沐廣馳跑了?”肅淳忍不住叫起來。這個女孩,可真是太有勇氣,又太固執了。
安王點點頭,沉聲道:“這次,他們直奔蒼靈渡而去,因為沐廣馳早聽到消息說淮王會逃回封地,起事造反,隻要他們能及時過了蒼靈渡,我再有權勢,也鞭長莫及了。”
“沐廣馳確實是個非常聰明的人啊。”刺竹由衷道。
“是人都有弱點的,”安王輕聲道:“沐廣馳的弱點,就是太重情義。”他低沉道:“沐廣馳帶著祉蓮,晝趕夜趕,馬不停蹄,隻用兩天時間就到了蒼靈渡。他去預先聯係好的一個江湖兄弟家落腳,卻正好趕上這兄弟通知他去陸涼縣接淮王。於是沐廣馳把祉蓮安頓在這朋友家中,馬上就去趕去接淮王,約好朋友在子夜時分把祉蓮送到渡口,與淮王一並過渡。”
“我本無處去找尋他們,這時候恰好接到密報,說淮王將在晚間路過陸涼縣,隻好放下祉蓮,先設伏擒淮王。誰知,與淮王相遇的時候,我意外地見到了沐廣馳。兩隊人馬廝殺許久,沐廣馳驍勇善戰,硬是帶著淮王和其他五人殺出一條血路跑了。我們一路狂追,被甩下了五裏多路……”
“這個時候,衙門也發現祉蓮棲身的那江湖人士與淮王有勾結,便連夜派人捉拿。沐廣馳的那個兄弟拚死將祉蓮帶出,送往蒼靈渡,而他自己傷勢過重,死在半道上,隻在臨死給祉蓮指了小路,要祉蓮在子時務必趕到渡口……”
安王幽幽道:“我不知道祉蓮這一路是怎麼走過來的,月黑風高的夜裏,她要獨自翻過一座很高的山,可能碰到蛇、野獸,還有各種各樣嚇人的場景,等她最後趕到蒼靈渡的時候,頭發淩亂,衣衫襤褸,鞋也跑丟了,臉上被樹枝劃花了,手腕上滿是傷痕,腿也跌傷了……”
“她按時趕到了嗎?”肅淳緊張而好奇地問。
“她在子夜之前趕到了,”安王點點頭,卻沉沉地歎了口氣,目光有些漂浮起來:“以前的蒼靈渡,擺渡的方式是放繩。因為水流比較急,光用槳怕船漂得太遠,所以就用了兩條很粗的麻繩,分別栓在船兩頭的鐵環上,也就是說,兩岸是有兩根粗繩相連結的。一根栓著船,一根是循環繩。過渡的時候,是後頭搖漿,前頭的拉繩,靠著一個滑輪的作用力,借力往對岸拉……”
祉蓮跌跌撞撞地衝到渡口,遠遠地,依稀看見一艘小船已經駛出了半裏地遠,她喘著氣,大聲喊道:“廣馳——”
“祉蓮!”廣馳放下槳,站在船尾大喊一聲。
“我遲了嗎?”祉蓮急切道:“你快點回來接我啊……”
廣馳正要掉頭,卻看見祉蓮的身後,那道上,已經有了火把的熒光,距離渡口,也就是三裏左右的距離了,馬跑起來飛快,不消一時半刻就能達到渡口。回不回去接祉蓮?回去,就會被追兵抓個正著,不回去,就眼睜睜地看著祉蓮落入安王的手中,而他這一去淮北,跟祉蓮,將後會無期……
“廣馳,你快做決定!”淮王的侍衛急得滿頭大汗:“追兵就要到了……”
廣馳又看看岸上,眉間糾結著,時間容不得他優柔寡斷,橫下一條心來,痛苦萬狀地一頓足,他朝岸上喊道:“快點躲起來!”然後,毅然扭頭,扶起槳來往水中一插,說:“扯繩!朝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