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遼遠,這酷似蘇州園林的後院依舊雅致秀美,隻是那長廊上一溜燈籠,正發出慘白的光,四下裏帶刀的士兵,掀起了院子裏的殺氣。
青石板的空坪裏,刺竹被帶了上了,士兵一把將他推倒在地,他支撐著地麵,緩緩地站了起來。清塵正站在他身邊,對視之時,刺竹汙濁的臉上,露出一絲憨笑。
台階上,秦駿坐在長廊中,冷冷地望著。
“你們倆個,戰一局,誰先刺死對方,我就放了誰。”秦駿的聲音,透著涼意。
“噌、噌”兩把劍,摜在了地上,接下來,是很長一段時間的靜默。
“不想比?”秦駿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你們倆都不想離開了?必須死一個,另一個,才能走。”
話音一落,清塵說話了:“我打不過他。”
“這算什麼?棄戰不能算。”秦駿話語冰涼,這是他製定的規則,沒有變通的餘地。
“我打不過他。”清塵微微地仰起頭,朝向秦駿,話語中滿是無奈,又是無賴:“我一直都打不過他,真要比,那也是我死。”
“哦……”秦駿點點頭,思忖道:“那就讓你們能耐相當的時候再比試,以示公平吧。”他說:“先來幾個,跟趙刺竹比試一下,等他體力降了,即便你技能差點,總是可以抗衡一下的。”
清塵眼睛一覷,她明白,秦駿就是要讓自己親手殺死刺竹,當然,刺竹死了,他也不會放她走。這一招,夠狠,夠損,也夠毒。他們似乎,不可避免地要當著秦駿自相殘殺了。
第六個副將上來了,刺竹的對決已經有些力不從心,翻滾,跌倒,那些毫不留情的拳腳,還有不足以讓他致命的劍刺刀砍,刺竹的背上、胳膊上、肩膀上、腿上滿是新鮮傷口,血水,加上先前的汙漬和沙土,一身更加的汙敗不堪。
副將臨門一腳,刺竹跌倒在地,他以劍抵地,想站起來,劍柄一挫,又倒了下去,反複兩次,終是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清塵看見,他雖然站直了身體,可是那握劍的手,正在微微顫抖。
刺竹的體力已經不行了,昨夜一夜未睡,突襲回頭關後也沒有休整,太陽下跪了五個時辰,滴水未進,他不可能撐得住的。清塵的手,緊緊地握住了拳頭。秦駿雖然態度溫和,用心卻很陰毒,他今天,一定是要刺竹死的。
“行了……”秦駿慢悠悠地喊停,然後說:“給清塵劍。”
清塵接過了劍,緩緩地走向刺竹。
他斜著肩膀,以劍撐地,抬起頭來,看著她。臉上滿是汙垢,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可是那虎睛,還是那麼有神,沒有一絲怯弱。看著她,輕輕地笑了。
她垂手拎著劍,無力。
“殺了我……”他在說話,卻沒有聲音,隻有唇語,喉間早成沙漠。
她聽懂了,卻搖搖頭。殺了你,也不會改變結果。她緩緩轉身,對秦駿說:“你放了趙刺竹,我什麼都答應你。”
秦駿站起身,徐徐走下座來,低沉道:“為什麼?”
“求求你放了他。”她看著他,眼睛裏,水樣的光,聲音很低,是他不能拒絕的乞求。
他頓了頓,幽聲道:“你愛他,是嗎?清塵……”
你有自己的原則,不行就是不行,可以自己死,可以不顧念沐家軍,可以射殺宣恕,卻為何,舍不下一個趙刺竹?
“是。”她重重地說這一個字。一瞬間,秦駿猶如萬箭穿心。
半晌之後,他默然地點點頭,苦笑一聲:“他哪點比我強?”
“就算他哪點都不如你,我也還是喜歡他。”清塵平靜地說。
秦駿低下頭,思慮片刻,柔聲道:“你這麼說,不是逼我殺他?”輕歎一聲道:“你不想親手殺他,是不是?”
清塵,哪怕你愛他,我也要殘忍地,把你從他心頭剔去。一個自私的女人,想活命,又不願一生負疚,這樣的伎倆,素來詭詐的清塵完全是做得出的,刺竹想不到,那就讓我來提醒提醒他。不要怪我借刀殺人,隻有這樣,你才能完全地屬於我。
真狡猾啊,秦駿的聰明讓清塵無語。要殺便是殺,偏要折騰這番手腳,即便不能抹殺她的愛,也要毀滅她在刺竹心目的形象。刺竹終究是個死,秦駿卻一定要,先誅了心,再來殺人。
“那我就成全你!”秦駿揚聲道。
話音未落,忽地清塵抬手,就是一劍,直指秦駿胸口!
眼前一道白光,秦駿側身一仰,還是慢了半拍,躲閃不及,劍一下刺入了左肩頸,沒入兩寸,人也“嘭”的一聲倒在了地上。頸間一絲冰涼,劍已橫過來,清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挾持了秦駿。
“刺他的腿!”隻聽清塵一聲低喝,刺竹飛快地執劍,插入秦駿大腿。秦駿疼痛難忍,蜷曲著就要跪下,清塵一把揪住他衣領,拖過來,一邊朝門口退去,一邊晃著白白的劍刃,衝周遭吼道:“都給我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