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月長久地屏住呼吸,連一口氣的聲音也不敢發出。
終於,那個男人發現了旁邊的巷子。
他盯著那巷子看著,明顯不確定她往哪邊去了,是待在這個巷子,還是拐彎逃進了旁邊的巷子。
他往旁邊的巷子裏走去。
江明月心裏呼喊著,期盼著,希望他能沿著那個巷子去追。隻要一點時間,隻要一點點時間她就能甩開他逃到衙門前。
可是沒兩步,耳邊的腳步聲就停了下來。
他站住了,不知站在原地在做著什麼。
沒一會兒,她聽到了他吹著什麼東西的“呼呼”聲,就在她疑惑時,她發現旁邊有了一絲光亮。
是火光,他竟然帶了火折子!
那一刻,她陷入絕望。
點燃火折子的男人從旁邊的巷子裏退了回來,她能看見他舉著燃著火苗的火折子,站在路中間環視著四周。然後,他看向了自己這邊。
她將頭無力地靠在身後牆壁上,緊緊咬住自己的唇。
在火光的照耀下,她看清那男人的相貌:偏矮,卻有一張懾人的方塊臉,小眼睛,斜眼,還有些浮腫,看上去很可怕。他穿一身普通的布衣,不算破舊,卻也不整潔,似乎是髒亂的。
也許是個最普通不過的獨身男人吧……平時做著普通的營生,放在人群裏,誰也不會注意——城中出現一具女屍,也許,也不會有人想到與他有關。
她看見男人邁著緩慢的步子,一步一步朝這邊走來。
這裏有一個小角,掩藏在黑夜裏看不清楚,他大概已經猜到她會躲在這裏了。
她抬起頭,想抽下自己頭上的簪子來,卻發現她今天是丫環的打扮,沒有插簪子。
怎麼辦……難道連尋死都不成麼?哪怕死,她也不要受盡屈辱地死去。
他走近了,更近了,她能清清楚楚看見他臉上的疙瘩與油光,而他緊緊盯著自己所在的角落繼續往前,最後與她幾乎隻隔了兩三步的距離。
身後的牆是土砌的,她無計可施,第一次知道人最大的絕望,便是連死都成為奢望。
終於,那人停下來了,看著她,發出一陣低低的笑聲。
當然,他看見她了……
她想起以前在茶樓聽書,說書先生說道某某某咬舌自盡,她還在心裏想:為什麼咬掉了舌頭人就會死?
咬掉了舌頭,人就會死嗎?
可她並不想死。她隻是無措,隻是傷心,但她還想回王府,還想與楚豫講和,還想和他一起到老。
如果自己拚死抵抗,能有希望逃掉嗎?
麵前的人丟掉了手中的火折了。當火折子滾落地上那一刻,他朝她伸出手來,但她卻看見另一人從屋頂上落下,一掌劈向麵前的男人。
那一刻,她淚如泉湧。
那個屋頂上下來的人影隻是一眼,她就能認出來,那是楚豫。
是他,他再一次將她從絕望中救出來。
僅僅是一掌,那男人就軟軟倒了下去,連一點聲音都沒能發出。楚豫一步跨到她麵前,她撞入他懷中,緊緊抱住他放聲大哭。
“沒事了,我一直在,不要怕,月兒。”
她仍然哭著,無法說話。這一夜她是真的怕了,幾乎就有了死的打算,卻是連死都無法做到。
楚豫抱著她,將她單薄的身體圈在臂膀內。
這一刻,所有的傷心都停在了一邊,與他相擁便是最大的幸福。
好一會兒,她停了哭泣,巷子裏靜靜的,不聞一點聲音,依然黑暗,她甚至看不清楚他的臉,可心裏卻異常安心。
“跟我回去,好麼?”他說。
她低著頭,沒說話。然後他牽起她的手,帶著她往回走。
此時她才知道自己真的走了很遠,而且一路都是不見燈火的街道和小巷,現在看著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有那麼大的膽子走過來。
一路上他們沒有說任何話,但她看著他的身影便覺得心安,他的手掌將她包裹,溫暖厚實,再看眼前黑暗不見盡頭的路,她也覺得與光明大道沒什麼區別。
所以,無論怎樣,她依然願意站在他身旁,與他一直這樣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