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牙第一時間跑出考場,奔到學校外麵。他也根本不管有無危險,直愣愣地就衝到大街正中央,大喇喇地攔在一輛已經載有乘客的出租車前麵。出租車司機嚇了一跳,一個緊急刹車,輪胎與地麵發出刺耳的劇烈摩擦聲,在離虎牙隻有不到十公分的距離下強行停了下來。
“操!”三十幾歲的司機搖下車窗,探出微微有些謝頂的禿頭,怒吼道,“你他媽的找死啊?!”虎牙此時心急如焚,根本沒時間跟這司機廢話,兩步奔上前,一拳打在出租車後麵的車窗玻璃上,滿手鮮血中將玻璃打成一片蜘蛛網。
“給老子下來!”虎牙紅著眼睛狂吼一聲,不管不顧地接著又是一拳,車窗玻璃終於不堪如此重擊,片片碎裂開來。坐在後排的年輕少女嚇得花容失色,雙手哆嗦,心想這該不會大白天就遇到了劫車搶錢的車匪路霸了吧?
但看著車窗外那個臉上猶有稚氣的男孩一臉焦急憤怒悲傷狂暴的鬱怒神情,再看看他鮮血淋漓的右手和碎裂開來的車窗玻璃,年輕的少女哪敢說話。她戰戰兢兢地打開車門,抓著自己精致小巧的皮包,顫巍巍地一路小跑,趕緊離這個攔車的瘋子越遠越好。
司機也是滿臉的不可思議,大張著嘴巴,半是震怒半是驚慌地喊了起來:“你,你要做什麼?!”虎牙低頭彎腰飛速鑽進車裏,陰沉著臉咬牙道:“我打車。碧海青天小區。”
聽到虎牙的這句話,司機這才知道原來這個一臉瘋狂的少年隻是要乘坐自己的出租車而已。禿頂司機剛才的一點忐忑不安一下子就跑得沒影了,眨眼間又恢複了原先的神氣,大聲嚷嚷道:“喂,我可跟你說清楚,你不僅趕走了我的乘客,還打壞了我車子的…….”
虎牙看了一眼車內的後視鏡,強壓住心中的不安焦急,狂躁地吼道:“操你大爺!別他娘的廢話了,老子不會少你一分錢。現在立刻給我趕到碧海青天小區!”司機哼了一聲,還想拿拿架子,不經意間從後視鏡裏看到後座少年布滿血絲的雙眼,心中一涼,剛湧到喉嚨的幾句話又強行吞回肚中,換了一副小心翼翼的口氣:“不會賴賬吧?”
一邊說著,司機已經重新發動了車子。虎牙重重地“嗯”了一聲,閉上眼不再回話。司機也被後麵那個奇怪少年的吊詭霸道氣勢一下子駭住了,也不敢再開口問東問西。
也難怪虎牙如此焦急,剛才還在考試的他接到一個電話,看號碼竟是自己前幾天送給老師吳涯的那一個。他本來對小升初這種小兒科般的考試就不在意,哪裏會去遵守考場紀律什麼的,自自然然地就接聽起來。
但手機裏傳來的卻不是老師吳涯那熟悉的話語,而是換了一個陌生的粗豪男子陰冷低沉的口音,話隻有兩句,意思也很簡單——“是陳小小麼?你的老師吳涯心髒病發作,快不行了,臨走前想再看看你。”這其中的包涵信息讓還在考試的虎牙心中翻起滔天巨浪,直接就掀了桌子跑出了考場。這也是虎牙心急火燎地跑出考場,不顧危險地攔車趕人,甚至不惜動手砸窗,威脅恐嚇的唯一原因。
吳涯老先生這一年來對他點點滴滴的照顧,此刻都一一浮現在虎牙心頭。這麼長時間以來,老先生沒把虎牙當作外人。他老人家不僅僅是把虎牙當自己的關門弟子來看,更是把他當親孫子來對待。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虎牙也對這位學識淵博,脾氣略微暴躁,對自己卻格外溫柔的老人也極有感情。此刻聽到老人家彌留之際還想著再見自己一麵,虎牙怎能不傷心。他揉了揉眼睛,強行把還沒掉落的眼淚擠回眼眶。
虎牙緊咬牙關,隔一分鍾就催促司機“快一點”。司機也是被催的一腦門汗,把油門踩到最大。歸功於前些年早已遺忘的痛楚經曆和強大內心,盡管還是悲傷莫名,但虎牙波瀾起伏的心境還是漸漸平穩下來。剛剛冷靜下來,心細如發的虎牙立刻就發現了這件事不平常的地方。
第一,剛才那個電話中隻是說吳涯心髒病發,臨死前想要跟自己再見一次。但電話中那人根本就沒說老人現在在哪?若是在醫院,那麼是在哪家醫院?如果是在家的話,那麼為何不立刻送到醫院去?
其次,自己與吳涯相處也有快一年的時間了。老人家精神矍鑠,身體一直很好,從來就沒聽說過有什麼心髒病史。再說自己這也才幾天沒見老教授而已,老先生怎麼會如此突然就得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心髒病?而且還這麼快就不行了?
再者,這個給自己打電話的男人是誰?這個聲音很陌生,自己很肯定從來就沒聽過。吳涯今年六十有三,老伴兒前幾年就去世了。他膝下原有一個獨生子,但那孩子年輕的時候也因為一場車禍去世了。老教授一直是獨居,連朋友也很少。在虎牙與老先生相處的一年中,隻有極為寥寥幾次見過老先生有客人來,來的也都是些年過古稀的老者。根本就沒有什麼年輕人。那打電話的這人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