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攻城(1 / 3)

在上黨的這兩日,應該是平原君有生以來最疲累的日子——初到上黨便有秦軍探子入城,好不容易抓住了兩個探子卻又被救走了一個,本以為能從留下的探子口中審出一些秦軍情報,不想這人卻不是秦國探子而是上黨平民;白天為了調大軍入城忙活了一天,入夜剛要上榻就寢卻又有狼群來襲。大戰尚未開始,趙軍便已死傷了上百人,鬧得兵士人心惶惶軍心不穩,個個都在私底下談論著“屠子軍”、野狼群。

一直忙到了後半夜,平原君才在郡守府最大的臥房裏睡下,這一躺下,隻覺得困意湧來再難抵擋,眼睛一閉便沉睡了過去。

“君上,君上!”

平原君感覺自己才剛剛睡著,就被臥房外的護衛叫醒了,他不耐煩的問道:“又怎麼了?”

護衛在外麵稟報:“啟稟君上,西麵城牆外發現秦軍。”

平原君一聽,忙從床上下來,他來不及穿那身嶄新的戰甲,隻取了床邊一件棉衣披上,快步走出了臥房,問剛才稟報的護衛:“秦軍來了多少人?現在可是在攻城?”

那護衛答道:“聽城牆上值夜的哨兵講,天剛放亮便看到兩千多秦軍騎兵在西城牆外站著,弓箭手忙放箭射住了陣腳,但那些秦軍卻並未進攻,隻遠遠看著,不進也不退。”

平原君聽說秦軍並未攻城,稍稍鬆了口氣,他對護衛說道:“取本君戰甲來。”護衛進入臥房,將平原君戰甲取出,幫他穿在身上。平原君這才注意到,原來此刻已是清晨了。

穿戴完畢,平原君帶著一隊護衛大踏步朝西城牆走去,路過旗杆時,他有意無意的抬頭朝旗杆上的墨離看了一眼。

上了城牆,朝城外看去,隻見遠處雪地裏密密麻麻的站著人馬,當先一人胯下坐著血紅大馬,手上端著青銅長戟,周身戰甲漆黑如墨,一條紅披隨風招展,信馬由韁似怡然自得,颯爽雄姿卻威武不凡。

平原君見了此人,心中讚道:“此人真是氣勢非凡。”又問守城哨兵:“秦軍何時到的城外?”

守城哨兵囁嚅道:“小人不知道秦軍何時到的,天微微亮時,他們便已站在城外了。”

平原君聞言大怒:“爾等值夜可是睡著了?幾千兵馬到了城外爾等竟未察覺?”

十來個守城哨兵嚇得跪倒在地,驚恐的說道:“君上,我等一直注意城外動靜,但昨夜確實沒有半點響動,小人也不知道秦軍如何能毫無聲響的出現在城外。”

平原君狠狠的罵道:“一群廢物。”罵完後又對身旁的傳令兵說道:“傳本君將令,打開城門,令騎兵出城迎戰。”

傳令兵得令正要離去,城牆下傳來了馮亭的聲音:“君上,不能打開城門啊。”馮亭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城牆,對平原君說道:“君上,昨日調軍入城,騎兵軍馬皆在城東,如今城中滿是兵士,騎兵從城東來城西,必會引起混亂。再則,城外秦軍一直佇立不曾進攻,多半是想引我軍出城,屆時城門一開,秦軍殺進來,上黨城便守不住了。”

平原君指著城外的秦軍,反問道:“就憑著城外這兩千多秦軍騎兵,想攻進上黨城?”

“君上想想,秦軍豈會僅憑這兩千人來攻上黨?這兩千人背後,極有可能埋伏著更多秦軍,君上若是此時開了城門,那埋伏在暗處的秦軍大舉進攻,我等如何應對?”

經馮亭一提醒,平原君也覺得這兩千秦軍來得異常,他尷尬的放下指著城外的手,問道:“那依你之間,我們該當如何?”

馮亭答道:“君上,秦軍早已到此,卻並未進攻,顯然是沒有把握能攻進城來。我等隻需在城中堅守不出,秦軍便無可乘之機。天氣寒冷,秦軍必不能久持。”

平原君雖然覺得馮亭在兵士麵前丟了他的顏麵,但也深知他的話句句在理,隻好說道:“那就依你之言,我軍堅守不出。但騎兵和弓箭手必須調到城西來,如若秦軍進攻也好防禦。”

馮亭躬身答道:“是!”

片刻之後,上黨城內又是一片喧囂,原本駐紮在城東寬闊地帶的騎兵盡數來到城西,而步兵全部擠到了城東。墨蹤家中,秦風聽著街道上的馬蹄聲,說道:“這平原君用兵,真是連三歲孩童都不如。”

墨蹤歎道:“我眼下最憂心的是怎樣才能救下離兒。”

秦風答道:“叔父放心,剛才聽外麵的趙軍喊話,說是城西來了秦軍,以平原君這般用兵,秦軍攻下上黨是早晚之事。墨離哥哥曾為秦軍探子帶路,秦軍攻進城後必會救下他。”

墨蹤麵露喜色,但隨即又道:“風兒,你的身份不能讓秦軍知曉,離兒涉世不深,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將你的身世泄漏出去。為以防萬一,秦軍破城之時,我們便趁亂出城,我送你去楚國。”

“那墨離哥哥怎麼辦?你不見他嗎?”

墨蹤眼圈一紅,咬牙說道:“隻要他活著,總有相見的一天。你跟著我隻能顛沛流離,到了楚國春申君處最少能求個安穩。等你到了楚國,我便按原計劃去鹹陽找離兒。”

墨蹤從窗戶裏看著城西,那旗杆上的身影一直耷拉著。

日上三竿,墨離才從昏睡中醒來,他一眼看見遠處那黑甲紅披的身影,以為自己夢到了初見白霜時的情景。太陽從他身後照來,曬得他背上暖暖的,城牆邊的雪在融化,水掉在地上發出滴滴答答的響聲。

“霜將軍!”墨離終於確定眼前的一切並不是夢,那紅馬上初見時顯得嬌小的身影,此時卻顯得十分高大。

白霜騎著馬焦急的在陣前走動,身前不到三尺,一排趙軍的羽箭射在雪地上,警告秦軍再往前就進入趙軍弓箭射程內了。

白霜看著旗杆上的墨離,心急如焚,她問身後的薑鐵牛:“鐵牛,我們離營多久了?”

鐵牛微一思索,道:“將軍,離營有三個多時辰了。”

“為何還沒有動靜?”

鐵牛寬慰道:“將軍勿急,斥候軍翻過大山需牽馬前行,速度再快也要四個時辰才能到。”

白霜沒有說話,心中卻想:“墨離,你一定要撐住。”

當城內的趙軍都將注意力放在城西時,誰都沒注意到城南的小山後有一隊秦軍正悄悄的向城東逼近,這隊秦軍約有二三百人,其中有一半人背著弓箭,另一半人則背著包著白布的圓盾,手上拿著繩索,繩索上都係著四爪鉤。這些人都穿著輕便的皮甲,身上隻佩了一柄短刀,。

到了上黨東南方向,這隊人停住了,當先一人說道:“再往前就是空地了,我們隻能衝過去。”

身後一個背著弓箭的士兵看了看距離,道:“王煜將軍,這裏距離太遠,我們的弓箭射不到城牆上,不能掩護你們上城。”

王煜皺眉道:“要是蹇飛羽在就好了,以他的箭術,最少能為你們爭取到兩丈的距離。”

這時,在這小山更南麵,隱隱傳來陣陣馬蹄聲,王煜道:“沒時間了,王翦將軍帶著騎兵從那空地右邊的小路奔襲過來了,如果我們不攻下城門,他們到了東城外就不能馬上進攻,到時馬蹄聲驚動了城裏的趙軍我們就失去先機了。”

原來那空地岔路口處右邊的那條小路竟也能通往上黨城東!

“不能再耽擱了,弓箭手在後射箭掩護,其餘人向城牆推進。”王煜果斷的說道,然後從背上取下圓盾,弓著腰就要往空地上跑,他身後一個兵士忙道:“將軍,讓我們先去吧。”王煜回頭狠狠瞪了那兵士一眼,說起了粗話:“說什麼鳥話?老子上戰場幾時落在你們後麵過?”又對身後那些背著圓盾拿著繩索的兵士說道:“記住,到了空地馬上分散開來,我們前衝的方向是城牆的側前方,敵軍的弓箭不能同時射下來,我們趁這個時間趕緊往前衝,若是等所有趙軍的弓箭手都集結到我們這邊來了,那我們就危險了。”然後又吩咐弓箭手道:“你們盡量衝到正前方再放箭,就算射不到城牆上,也能威懾趙軍。”

眾兵士齊聲答道:“諾!”

王煜一邊作勢前衝,一邊自言自語道:“青天白日的在敵軍眼皮子底下爬城牆,我王煜這還是第一回。白霜,我是犯了什麼傻陪著你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