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地不仁(1 / 2)

馮宜靜看著遠處沈越滄桑而悲傷的背影,低低地問道:“你能跟我講講他的母親嗎?”

彪子臉上露出緬懷的神情,“越哥的母親是世界上最美麗、最高貴的女人,她出身在音樂世家,越哥的外公當時是著名的歸國音樂家,文革時越哥的外公被人批成右派,後來不堪折磨服食安眠藥自殺了,夢姨是在她父親的一位老朋友幫助下才得以脫身的,1971年夢姨到了我們村的知青點。”

“那後來呢?”馮宜靜問道。

“後來?”彪子的笑容有些苦澀,“後來的事情我也是聽村裏老人說的,當時我們村裏的知青點還有一批北京知青,其中有個姓楚的年青人,他的父親屬於那種犯過重大錯誤的政治犯,夢姨卻和他相愛了,後來發生事情很老套,文革結束,男人的父親官複原職,他也參軍回城,卻留下了已經懷孕兩個月的夢姨,在哪個年代你可以想象一個女人獨自帶著孩子有多麼艱辛,夢姨沒有回城,她留在了我們哪個小山村,她說要哪個男人回來接他,這一等就是二十年,七年前夢姨因病去逝,臨死前還念念不忘哪個負心男人!”

“好癡情的女子、好負心的男人!”馮宜靜幽幽地感歎道,目光裏卻充滿了向往和羨慕。

彪子嘿嘿冷笑,森然道:“馮小姐說的這些我是不明白,不過越哥和夢姨這些年所受過的苦,我卻是知道一清二楚,如果讓我見到哪個負心男人我肯定一刀捅了他!”

沈越母子受過的苦,絕不是馮宜靜這種富家貴女所能想象的,在彪子他們那個貧窮的山村裏,土地的收成就是一家人基本上所有的收入,沈夢一個從大城市來的女孩子為了生存每天早晨五點就要起床背著還在沉睡的小沈越到自家田地裏忙碌,為了生存和兒子,她那雙本應彈奏在鋼琴上的嬌嫩玉手變的粗糙而滿是老繭,沈越八歲就開始幫著媽媽上地務農,盛夏時當別人都在大樹底下納涼時,他們母子卻還要頂著烈日在田間勞作,沈夢沒有怨恨哪個男人,她善良溫柔,同樣也驕傲而倔強,她不屑於乞求別人的同情,在她心中感情永遠是神聖平等的,乞求來的感情不是她所想要的。

在那段艱難的歲月裏,唯一令沈夢感到溫馨與幸福的就是她的兒子,白天的勞累與疲憊過後,在昏黃的燈光下,她用村裏小學那破舊的鋼琴教兒子彈奏鋼琴,講述著蕭邦、貝多芬、

莫紮特還有那神秘的五線譜,當兒子熟練地彈奏出柴可夫斯基的胡桃夾子,那瞬間沈夢哭了,她再也沒有悲傷與憂鬱,隻有淡淡的幸福,隻要有這個兒子她所有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媽媽,我來看你了。”沈越站在沈夢的墳前喃喃自語,在母親麵前他丟掉了所有的偽裝,柔軟純淨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淚水卻已早順著他蒼白的臉頰滑落,每個人心中都有一片神聖的領地,那是人類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也是最不容侵犯的,母親是沈越心裏最神聖的存在,在母親麵前他從不用掩飾自己的喜怒哀樂。

“媽媽,我突然很怕,我怕有一天我會突然死去,像我這種人死後一定會下地獄的,天堂的光芒永遠射不到地獄,那你在天堂就看不到我了,我真的好怕,媽媽,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兒子好怕!”沈越摟住母親冰冷的墓碑惶恐地哽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