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新來的團長(1 / 3)

1939年底,閻錫山製造的“十二月事變”引發了抗戰期間國民黨的第一次反共高潮,在冀南,充當反共急先鋒的是三十九集團軍總司令石友三。開始的時候,共產黨以教育爭取為主,一再忍讓,結果使得石友三的一八一師、暫三師得以占據冀南,進逼冀中。於是,從1940年3月到7月,八路軍集中十七個團,分成左、中、右三個縱隊,連續發動兩次討逆戰役,殲滅石友三及其同夥六千五百餘人,把這個老軍閥趕回了魯西南。

這期間,劉春雷和二十多個斥候騎兵被抽調到中央縱隊的通訊隊,在宋任窮、陳再道和新四旅的徐深吉旅長(開國中將)之間來回跑。

按說,八路軍步兵的團、營單位也有騎馬的通信兵,可真打起這種十多個團的大仗來,乘騎通信員就顯得數量不夠,戰鬥力也不強,需要斥候騎兵予以協助。打仗的時候,騎兵們聚集在首長周圍,領導一發話,一個騎兵跟一個專職通信員,或者兩三個騎兵跟上一個參謀,打馬就往部隊跑。乘馬通信經常要穿越一些情況複雜的地段,斥候兵平時經常在外麵轉,見多識廣,熟悉沿途環境,對周圍的敵情也比較了解,能夠提高安全性和準確性。

但是,戰場上的情況多變,什麼樣的事情都可能發生。

有天晚上,劉春雷和新四旅的通信員去七七一團送信。黑夜裏,他倆隻知道大概的方向,跑了幾個小時到了個村子。哨兵問“什麼人”,這邊答一句“送信的”,馬也沒停就進去了。

他們進了村就找馬燈。那時候,部隊的辦公機關晚上都在院門口掛一個馬燈,通宵亮著。他們走到馬燈跟前喊聲“報告”就往院子裏鑽。等屋裏的人探出頭來,他們這才發覺不對:“是敵人!”兩人轉身就跑。劉春雷動作快,打馬從村子的另一頭衝出去了;通信員的動作慢了點,被打死在路口。

有時候通信員和參謀不夠用了,騎兵也單獨送信。但由於畢竟不是幹這一行的,對一些軍事術語也就聽不明白、說不清楚(為了防止意外泄密,騎兵傳令大都是口信),特別是首長們大多是南方口音,就更讓北方兵們犯糊塗。

有一次中央縱隊派騎兵傳令,四個人愣是傳出三種說法來,把徐深吉旅長(他也是湖北人)氣得要命。

1940年8月,劉春雷回到騎兵團,團部通知他到騎兵二連去當班長。

這時候,廖冠賢調到三八六旅七七二團當政委,黃家景①團長也調走了,參謀長徐國夫到新八旅二十二團去當副團長,由政治處主任況玉純升任騎兵團政委。

也就是說,在這段時間裏,騎兵團沒有團長、副團長,也沒有參謀長和政治處主任,隻有新上任的況玉純政委一個人管事。

當然,特派員徐青山也能幫著況政委,於是兩個政工領導就接著“反對不良風氣”,結果反著反著就出了個事故。

騎兵團有一幫陝北來的基層幹部,戰功大,脾氣也大。這裏麵,新任四連長韓永正的性格最倔,沒人敢惹;老的二連長王永元被教訓過一次,老實多了;剩下的一連長許得和(1942年犧牲)、一連副連長米秀山和三連副連長李樹茂(1948年犧牲)就成了典型。

這三個紅軍出身的連幹部以往都是立功受獎勵的角色,現在每天被戰士們提意見、被支部書記批評,弄得灰溜溜的,怪沒有麵子;再加上老領導又都調走了,委屈之下就想起要逃跑。當然,他們不是想跑回家,也不是想投國軍,更不是想叛變當漢奸,聽說徐海東在新四軍四支隊當司令員,就想跑到安徽去找老軍團長。於是三個人約好,趁夜晚開溜。

他們出了門就後悔了。別說不知道徐海東指揮部的確切地點,就算是知道,兵荒馬亂、戰火連天的也到不了安徽,路上不是被日本人殺掉就是被八路軍抓住槍斃。三個傻小子在道溝裏蹲了一夜,天亮就回來了。

許得和、米秀山和李樹茂原本是十三四歲就參軍的紅孩子,1940年的時候都還不滿二十歲,雖然久經沙場,其實沒有多少社會經驗,離開部隊這個大集體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說實話,他們的這次“逃跑”舉動,更像是我們許多人在青春期曾經嚐試過的“離家出走”。

可是,與“離家出走”不同,連級以上幹部攜槍逃跑的行為在八路軍中要算做大的政治事故,必須上報軍區。三個連長回到營房就被押送團部,經騎兵團“軍人大會”研究決定:判處許得和、米秀山和李樹茂三人在“懲戒隊”做兩年苦工——這實際上是救了他們,如果直接送軍區政治部,很可能是會被槍斃的。

發生逃跑事件的時候,劉春雷不在騎兵團;等他回到老部隊,況玉純政委雖然還在會上講:“反對不良傾向一定要堅持,再跑也要反,跑得隻剩一個人也要反!”但其實,整風運動已經雷聲大雨點小了。這一方麵是因為騎兵團的作風已經很不錯,另一方麵也是因為“百團大戰”開始了。

1940年8月以後,八路軍各部陸續轉入“百團大戰”。騎兵團主要在冀南和魯西一帶遊動警戒,擔任策應任務。

10月份,騎兵團來了個新團長,名叫曾玉良(1943年犧牲)。

曾玉良是河南固始縣人,1930年參加紅軍。1936年西路軍失敗後,曾玉良突圍到新疆,化名“曾玉山”在喀什四十八團騎兵二連當少校連長,該團的另一位連長是化名為“周玉隆”的周純麟(開國少將),兩人一起接受過蘇聯紅軍哥薩克顧問的訓練。1940年初,流落新疆的紅四方麵軍幹部開著蘇式大卡車回到延安。曾玉良被派到一二九師騎兵團,周純麟則去彭雪楓部組建了新四軍四師騎兵團。有意思的是,後來,這兩個騎兵團又分別被八路軍、新四軍授予同樣的稱號——哥薩克騎兵。

曾玉良和況玉純也是老熟人。在紅三十軍的時候,曾團長是軍部作戰參謀,況政委是軍部書記官。西路軍戰敗時,曾參謀突圍跑到了星星峽,況書記官討飯去了延安。現在再度共事,兩人的關係自然十分融洽。

剛開始,曾玉良的職務是副團長(沒有團長),主要負責部隊訓練。

在以前,騎兵的軍事訓練是“野”的,強調“乘騎衝鋒快如風”,隻要勇猛頑強動作快就行,怎麼順手怎麼來。因此,騎兵們的劈刺動作各有門派,騎馬姿勢千奇百怪,進攻時不講究相互保護,行軍時的隊列也不整齊。曾玉良說這樣不行,要重新練。

按曾團長的要求,騎兵應該根據不同的任務采取不同的策騎步伐——巡邏偵察走“小步”,馬蹄輕盈,騎手挺直身體觀察情況(這姿態挺美的,看馬術“盛裝舞步”就知道了);作戰的時候用“小跑”,奔跑、跳躍、轉向動作相結合(馬術“場地障礙賽”就是這樣);另外,“常步”是行軍步伐,“大跑”就是衝刺。

戰馬走的是什麼步伐,聽聲音就知道:常步和小步走得慢,四蹄著地,“嗒嗒嗒嗒”四節拍(小步走得好的戰馬,後蹄子正好踩在前蹄印上);小跑的時候速度快了,斜對著的兩隻馬蹄同時起落,成了兩節拍;大跑起來,戰馬四蹄翻飛,沾地即起,“嗒嗒——嗒”,感覺是三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