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告別冀南(1 / 3)

1943年開春,劉春雷從武工隊回到了騎兵團,上級任命他擔任騎兵二連二排長。曾玉良團長問:“你認為怎樣才能當好排長?”大劉回答:

“一是打仗多動腦子,二是帶頭打衝鋒。”團長很高興:“出去學習了一次,效果不錯嘛!”

在團部,遇到傷愈歸隊的李樹茂。閑聊的時候問他這是第幾次受傷了,李連長說:“快二十次,習慣了。”曾團長就說,受過二十次傷的人,功德圓滿,以後子彈都會繞著走。

回到二連,劉春雷先去看自己的戰馬。可是找來找去沒找到,問誰誰也不說,他不由得有些冒火,嗓門也大了起來。指導員張存有趕緊把他拉到一邊,叮囑他不要鬧情緒,還說軍區保衛部的幹事正在搞審查呢!

保衛部的人下連隊,通常是來處理違法、叛逃和破壞事件的,騎兵團是紅軍團隊,覺悟高、素質好,以往很少“麻煩”他們。所以大劉聽說是“保衛部”就嚇了一跳:“指導員,出啥事了?”

演義小說中經常描述“糧草斷絕,軍心大亂”的故事,其實,八路軍若是缺了糧食,事情也難辦。

1942年冬天,根據地軍民是在饑餓中度過的,人們以糠菜為食,兩斤紅棗可以換一畝地,十來斤糧食可以換一棟房子,賣兒賣女的現象屢有發生。到了1943年,糧食更加緊張,除鬆樹和柏樹以外的樹葉子幾乎全被吃光,人們隻好在野地裏挖草根,掏地鼠洞。每天日出之後,饑餓的人群在牆角倚靠而坐,有些人就在昏睡中悄然死去。

1943年初,冀南的日偽軍不怎麼折騰了,這些把老百姓搶劫一空的壞蛋自己也失去了物資補給的基礎。日本兵的米飯改成了高粱麵,小鬼子急了,看見誰有豬肉白麵就當做“經濟犯”抓起來,是不是漢奸都不管了。偽軍士兵每個月的定量降為四十斤雜合麵,他們也開始餓肚子,也開始為糧食發愁。

糧食,糧食。一時間,糧食成為了各路人馬、各級部門最棘手的問題,冀南黨委公開強調,“糧食問題是目前一切工作的重點”,“糧食問題是抗敵鬥爭的關鍵”。彭德懷副總司令甚至說:“今天,誰有了糧食,誰就會取得勝利。”

八路軍沒有糧食。由於缺乏營養,各部隊都流行起夜盲症,白天眼睛還好好的,一到黃昏就什麼也看不見了。八路軍要靠打夜戰才能生存,這種疾病對部隊戰鬥力的破壞幾乎是致命的。上級領導焦急萬分。有人說,用羊肝燉湯能把夜盲症治好,可是,連窩窩頭都沒有,到哪裏去找羊肝?

部隊缺糧,步兵難,騎兵更困難。人餓肚子還可以勉強頂著,戰馬沒東西吃,做什麼思想工作也沒用,塌背、拐腿、患軟骨病,病倒了一大批。戰士們成天守在馬跟前,眼睜睜地看著它們蔫下去。

好容易開春了,糧食雖然沒有,但楊樹、榆樹長出了嫩葉,地裏也長出了新草,騎兵們就牽馬出去放牧,自己也挖野菜充饑。這時候,老百姓也把新嫩的樹葉當成了主要的食糧,各種無毒的野菜、地果都拿來當飯吃。

幾天以後,軍區政治部下達命令:部隊單位不能在村莊附近采摘樹葉和野菜,要留給群眾。戰士們服從了命令,但心裏卻難過極了。“當兵打仗,到了要和群眾搶野菜樹葉吃的地步……”於是,當天就有人開了小差。

逃跑最嚴重的是一連的胡彥明排。有一天出去找食物,走了十幾二十裏地,曠野裏滿是挖取野菜的男女老幼,硬是沒找到符合上級規定的采摘場地。胡彥明缺乏經驗,就把人員分散了,結果,白天出去二十六個,晚上回來十三個,正好跑掉一半。胡排長急得滿嘴是泡,找了兩天也沒把人找回來。要說,騎兵開小差的確是不好找,一是因為單獨行動時像通訊員,不容易引起懷疑;二是騎上馬跑得快,你上哪裏追去!

騎兵團正在開會教育防止開小差,上麵突然又來了命令,說是楊得誌司令員恢複組建冀魯豫支隊,要從騎兵團抽調七十匹馬。一開始,軍區來的幹部也太隨意了一點,直接下連隊去號馬,看見合意的就係上布帶子準備拉走。戰士們頓時不幹了,有的人拎著馬刀坐在馬槽裏,誰拉他的戰馬就和誰拚命。四連更是炸了營,韓永正烈士的戰馬“猛子”也被做了記號,連李樹茂都不願意了,差點和人家打起來。

團領導一邊穩住大家的情緒,一邊去和上級商議,最後決定,馬匹由騎兵團自己選送,軍區不插手。於是,騎兵團編成四個連和一個徒步隊,劉春雷的戰馬也就是這時候被調走了。

大劉回部隊的頭兩天,二連出了事。本來,騎兵喂馬時,各匹馬的韁繩拴的長短應該要一致,因為韁繩拴得長,馬的活動範圍大,搶吃的食料就多;反之,拴得短的就吃虧了。晚上喂料的時候,有個戰士偷偷把自己戰馬的韁繩放長,被別人發現了。這要在平常,最多也就是拌嘴吵架的事,可這段時間人們的火氣太大,結果竟發展到動刀殺人——軍區保衛部的幹事就是為調查這個事故而來的。

劉春雷這個排長新上任,首要任務就是防止叛逃。晚上,各班長睡覺都把鋪位安在門口,房門用繩子拴著,另一頭係在自己手上。連長、排長一天要查幾次人數,出任務時更是緊張得眼都不眨一下。有個戰士偷偷對大劉說:“你讓我走吧,我不帶槍,不騎馬,保證不去當漢奸。回家吃幾頓飽飯就回來接著打鬼子。”劉春雷回答:“你講的這些我都相信,可是如果你敢逃跑,我一樣開槍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