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孤鴻小心地躥了過去,沿途並未有阻礙,看來是自己多心了。
洞口已在頭頂,葉孤鴻目測了一下,高約有半丈,自己一個縱掠應該可在升至上端,屆時,自己隻需輕輕地伸出一手按住上口櫞的泥層便可穩穩地上去。
但他卻沒有動,反而用劍敲下幾塊小石扣在手中,屈指連環三下向上彈去。
但聞“咚咚咚——”幾聲響,小石擊中洞口上層的岩石又紛紛掉落了下來,帶得數塊碎石藪藪落下。
洞口並無異樣,葉孤鴻劍交左手,猛吸了口氣,身子倏忽一提,旱蔥般倒拔了上去。
一切來得太順利,葉孤鴻右手已按上洞口上櫞,猛一使力,身子又向高躥了數尺。
便在這時,葉孤鴻忽聽身後風聲大起,似有物向背心刺來。
百忙中,他左手忽地提起長劍連鞘猛地向後掃去,但聞“啵”地一聲,一物被蕩了開去。
葉孤鴻心下暗喜:看來老子後背打物也一打一個準。正欲自誇兩句,忽暗叫聲“不好,”真氣倏忽一茬,身子突如隕石般墜下。
危急間,他右手忽地伸向空中亂抓一通,不經意間,手腕似碰上一條細繩,正欲反手抓住,忽覺手腕一緊,竟似已被此物纏住,進而拉住了沉墜的身子。
葉孤鴻暗噓一聲,瞥了眼救了自己的物什,不由得倒抽口涼氣——這哪裏是救命的繩索,分明就是從那不男不女的怪物椅中射出的蠶絲!
“世間最痛苦的事不是墜入了地獄,而是從一個地獄逃離了以後,你突然發覺又身在另一個地獄。”葉孤鴻心裏痛苦地歎息道。
春日還並非想見即見,頭頂上多孔的厚岩向人橫眉冷對著,但春的氣息卻從孔逸了進來,正應了一句老話“春,是無孔不入的。”
葉孤鴻貪婪地吸著自孔飄入的花香、鮮氣,讚歎道:“原來生活竟是這般美好,怎麼我平日裏就不曾感受得到呢?”
“小子,你現在就趁機好好享受一番吧。因為待會兒有些動作老身怕你會太過激動。”冷計霄終於現身了。
她冰冷的臉隻讓人看得有些發狂,葉孤鴻直覺頭都大了。偏偏又要忍受她那尖銳而又粗嚎的恐言嚇語。
葉孤鴻無力地將頭靠向被縛住的雙手,沒好氣地道:“原來你前時告訴老子這椅中的奧妙,便是要此刻葉某有所顧忌不能動彈啊。”
冷計霄“咦”了一聲,奇道:“小子,居然讓你猜到了。哈,老身這招欲擒故縱還算不錯吧?”語聲竟出奇的溫柔。
葉孤鴻哭笑不得,心道:你這算哪門子欲擒故縱,分明就是強擒不縱,口中卻苦笑道:“葉某平時也自負智計百出,可是與老謀深算的你比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啊!”
“嗬嗬,怎樣,小子?”冷計霄得意萬分地道:“服不服?”
葉孤鴻身子僵直不動,腦中不斷地回顯著冷計霄的話“動一而動全部”忖道:老子一劍斬下去,自然會帶動蠶絲而引發第一道機關,即便是自己躲過了,卻又怎生防這個如虎恃旁的冷計霄?更甚者如若一劍斬不斷這根該死的細絲,自己很可能會牽動第二道、第三道——諸多機關連環加身,卻又該如何躲過?
冷計霄見對方良久不答話,心有不耐,道:“小子,老身問你話,你聽見沒有?你不會傻得拿劍斬絲吧?你可要想好了,屆時,你若引發機關,老身也難以搭救了。”
葉孤鴻冷眼掃了她一下,歎息道:“唉,新酒又添殘酒困,今春不減前春恨。”
“小子,死到臨頭,居然還有心思吟詩。”冷計霄語聲好不冰冷。
葉孤鴻聞言又淡淡掃了她一眼,兀自念道:“一棹碧濤春水路,過盡曉鶯啼處。渡頭楊柳青青,枝枝葉葉離情。”
冷計霄聞罷渾身突地一震,顫聲道:“你——你說什麼?”
葉孤鴻心道:反正逃脫不了,但這麼好的春色切不可浪費掉了,當下又念道:“離愁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寸寸柔腸,盈盈粉黛,樓高莫近危闌倚。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念到此際,他亦有些傷感,忽仰首看了一眼上頂的孔洞,口中納罕道:“怎地盡念些傷感的詞,難道春日當真隻是令人傷感?還是——”歆兒,是歆兒,你到底在何方?葉孤鴻忽覺心痛如絞。
“你自道春惹愁苦,我獨言春意濃時情亦濃,千絲萬縷隨風處。”冷計霄突然用極其溫柔的語聲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