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過了大半年,時間已經是1962年底了。
有一天,我收到一封信,是從新疆發來的。拆開一看,信裏麵隻有短短兩個字:“速上。”後麵署名是紮朗。
我有些奇怪署名為什麼不是朗巴,但想了一會兒也想不出啥,就拿著這封無頭信找到胖子,幾個月沒見發現胖子整個人都變了。頭發油光錚亮,穿著一身筆挺的西服。肚子也微微凸了出來。
“胖子,你小子發財了啊。”我捶了胖子一拳。
胖子二話不說,拉著我找到一家高檔飯館,酒菜撿最後的點。看得我眼睛都值了。
我說:“胖子,你到底在哪發財了,給我說說,讓我也沾沾光。”
胖子神秘地一笑,說:“喝酒喝酒,今天不談別的,先吃飯。”
飯桌上,兩個人對著信研究了半天,也沒研究出什麼。
“張寧,這信就兩個字,我們在這研究一輩子也沒用,幹脆再上若羌一趟,看看啥事。”
胖子眼神裏閃著狡黔的光,我說:“你小子沒安好心,我一堂堂國家幹部,你小子整個一無業遊民,這是要拉我下水呀。”
我一說這話,胖子不樂意了,就像揭了他短。漲紅著臉說:“無業遊民咋拉,我這無業遊民掙得可比你多。”
那時候我一個堂堂國營餅幹廠保衛科長一個月工資隻有八塊錢,還要給家裏寄錢。這種高檔飯館是根本不敢進的,看著胖子誌得意滿的樣子,我尋思這小子一定是發了橫財。
想到這裏我嚴肅地對胖子說:“王胖子,咱哥們好不容易才混上好日子,你小子可別走歪路,到時候後悔就來不及了。”
胖子說:“張寧,你他媽心理就不能光明點,老子好歹也是革命軍人,那點出息還有,違法的事我能幹嗎?”
我知道胖子這人雖然有時混些,但還不至於幹違法的事,就沒有深究。而是琢磨起朗巴的來信。
朗巴信上隻有兩個字,應該是為了安全,保密。究竟是什麼事呢?
這天我和胖子喝得大醉,互相攙扶著走到馬路上就醉倒了。結果還是警察把我送回廠裏。
我考慮了兩天,眼前始終閃著朗巴那淳樸憨厚的鄉親,最後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去一趟,哪怕就是回去看看。
我給胖子一說,沒想到胖子早就決定了,說:“張寧,我還怕你不去呢,我們下午就出發。”
他這一說,我起了疑心,胖子似乎比我還急。這小子一向是不見兔子不放鷹的,肯定有什麼花花腸子。
我說:“胖子,別人不了解,我還不知道你的花花腸子。老實交代,啥事瞞著我?”
胖子也知道瞞不過我,隻好含含糊糊地說:“沒啥,就是去那邊收點舊東西。”
“舊東西?”我略微想了一下,想起胖子前一陣在倒騰古玩,才明白過來。
“胖子,你他媽是想借機去倒騰古玩,還說沒幹違法的事。”
“張哥,你別亂說,我這可是正經生意,絕對沒有違法。”
胖子怕我嚷嚷,嚇得臉都白了,不住地往四周看。
在國營餅幹廠這大半年,接觸到了很多人和事,我對社會也有了新的認識。如果是以前聽到胖子倒騰古玩,我肯定會拎著胖子耳朵教育他一頓。胖子不喜歡約束,工作起來肯定會和領導矛盾,倒騰古玩對他這樣的人來說,也是一種活法。
胖子看我不說話了,放心地鬆了口氣。接著我們就商量出發的事情,因為現在也是冬天,跟上次一樣,我們在市場買了棉衣暖壺等東西。
出發時,我沒想到胖子居然還搞到了一個照相機,雖然看起來很破。但在當時,這東西可是花錢也買不到的。
我問胖子哪裏來的,胖子嘿嘿一笑說:“張哥,你別問了,一個香港朋友給的。”我一聽又緊張起來,說:“王胖子,現在是什麼時候,你可別忘了階級鬥爭,香港那邊的東西你也敢要,是不是想犯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