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經常到女兒家看外孫、外孫女，每次都會帶幾份小孩愛吃的點心，抑或是新式的玩具，要麼就是一兩件可愛的小衣服……總之，每次都不空著手。看著那一對可愛的小人兒，二太太是親不夠、疼不完、抱著不舍得放……一邊逗著小人兒，一邊和親家母香香奶奶切磋切磋織麻的技術，感覺日子很舒心。
香香常跟著奶奶去外公外婆家。大家都喜歡這個三歲的小姑娘。這一天下午，香香正跟西西、景天、朝念在花園裏玩呢。突然一隻彩蝶翩翩飛來，那蝴蝶可漂亮了，紅紅的身子，黃底紅花的翅膀，在陽光下就如一個小精靈。香香太喜歡了，就去抓蝴蝶。蝴蝶一扇一扇地飛走了。香香就去追蝴蝶，追呀追，追到了西廂房邊上，還是沒抓著。香香累壞了，坐在廂房門口直喘氣。這時她聽到廂房裏有說笑聲。她趴在門上仔細聽，好像是三外婆和爸爸的聲音呢。香香拍著門，高興地叫起來：“爸爸，爸爸……”廂房裏麵立即安靜了下來。可是香香仍然不停地叫：“爸爸，爸爸……”聽到女兒帶著哭腔叫聲的艾佩文，慌慌張張地走出來，正被來花園找兒子、女兒回家的黃雪芊看到了。雪芊驚訝得大叫：“艾佩文，你、你幹嘛？你好不要臉呀……”香香嚇得大哭起來。這一下，驚動了許多人。黃老爺從客廳走出來，臉都綠了。大太太凜然地站在客廳外麵，俯視著花園邊、西廂房門口的一切。回過神來的艾佩文抱起香香，低著頭快速離開。可憐香香奶奶，跌跌撞撞跟在兒子後麵回家去了。
黃家鬧得天翻地覆。三姨太作勢要上吊，被大太太喝住了：“簡直不像樣！”三姨太又求老爺原諒：“誰讓你比我大那麼多，滿足不了我。”大太太聽不下去了，嘟噥了一句：“簡直不要臉。”黃老爺狠狠地舉起巴掌要打傷風敗俗的三姨太珍妮，可是卻落不下去，又輕輕地放下了。
那邊，香香爺爺優哉遊哉地在院子裏曬著太陽，孫子廣平讀私塾剛剛回家，正和爺爺說著私塾裏的趣事。猛然抬頭，看到兒子、香香奶奶神色不對，香香也像哭過。香香爺爺站了起來，叫住兒子：“佩文，怎麼回事？”艾佩文低著頭，站在院子裏。香香奶奶讓兒子和孫子、孫女進屋裏看看剛懷上老三的雪芬。雪芬正在甜蜜地縫製一件嬰兒衣服。雪芬跟四媽學得一手好女紅，縫製的衣服針腳細密均勻。
聽完香香奶奶刻意裝得輕描淡寫的敘述，香香爺爺氣倒了。這是一個把臉麵看得比生命還重要的老人。他唉聲歎氣：“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自此，老人再也不聽曲、再也不唱曲，沒有了往日的開心舒坦、朗朗笑聲，整日不出門，怕被別人說——子不教父之過也。這個正直、好強了一輩子的老人，自那天受到打擊後，病了小半年，吃藥、打針都不濟，過世了。死時才51歲。全家人哭得死去活來。村裏大部分人都受過他的恩典，或借米，或借錢。所以當他去世的時候，全村人都落淚了。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這期間，雪芬到底還是知道了艾佩文和三媽的事，羞憤難當，病倒了。心特別地疼，伴著一陣陣惡心，把黃膽水都吐出來了。香香奶奶看著，特別地不落忍，吩咐廚房專燒媳婦愛吃的，可這一切都無濟於事，雪芬根本什麼也吃不下，整天以淚洗麵，到後來連眼淚也流不出來了，隻是呆呆地坐著，不說一句話。香香每天都到媽媽房間，拉著媽媽的手，要媽媽陪她玩。雪芬總是摸摸香香的小辮說：“香香乖，香香出去玩吧。”
雪芬流產了，這是意料中的事。香香奶奶和幫傭何媽等人悉心照料雪芬。小產和生孩子一樣，不能用生水，要忌口，怕風吹。雖然那時已是春末夏初，雪芬卻感覺特別的冷。全家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撫慰雪芬那顆受傷的心。
看著父親咽氣的那一刻，艾佩文失聲痛哭：“爸，是我害死你的呀！我不孝，我不孝啊！”他用頭撞地，可一切已無法挽回。
料理完父親的後事，艾佩文憂鬱成疾，也病倒了。咯血，就是咯血。這可是大病！香香奶奶不敢耽擱，帶佩文到了縣醫院，檢查結果是肺癆，這不啻晴天霹靂。這種病在當時那種醫療條件下，是無法醫治的，是絕症。香香奶奶止不住淚水往外流：這個家怎麼了？自己到底作了什麼孽呀，要遭這樣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