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十七、心的悸動(1 / 2)

終於有一天,受不了的祿華提出分家,各過各的。

鄭家公公首先同意了,除了對不斷的爭吵聲不勝其煩外,還有一個原因——現在舍得吃豆腐的人家越來越少,生意很不好做。他覺得一家人分開過好,多做幾個行當,不要一棵樹上吊死。

鄭家婆婆堅決不同意:一家人就該在一起,人多熱鬧。

“你是不想失去當家長的感覺吧?”祿華一語中的,“吆喝慣了,怕不習慣吧?”

鄭家婆婆咒罵起來:“你個死老三,興風作浪!問你哥哥、弟弟,誰願分家?”他掃一眼鄭家公公,“不許分!”

“分!”鄭家公公斬釘截鐵地對鄭家婆婆說:“你不要那麼霸道,聽聽孩子們的意見。”

“要分得等我死了!”鄭家婆婆撒潑道,“你們要分家,我就死給你們看!”

分家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鄭家公公和幾個兒子把分得的自留地整理好,種上了各季時鮮的蔬菜。

福華對這方麵特別感興趣,一旦接觸土地,變得一發不可收拾,豌豆、蠶豆、小白菜、大白菜、茄子、辣椒、西紅柿……什麼都種,應有盡有。全家人吃不完,就挑到街上出賣。由於蔬菜新鮮,種得又好,因此,菜一上市,立馬賣個精光。

福華還特別肯動腦,看到有人種煙葉掙了錢,他便開辟了兩塊麵積大的自留地種上了煙葉。他越來越勤快了,把荒地開墾出來,撒種、施肥、澆水、除草,精心照管一兩個月,便有了收獲。

香香的臉上越來越有笑意,越來越有光彩。

那一年秋天,香香拎著十多包自家做的土煙穿街走巷地叫賣,被來舟陽街調研的阮仕勉看到了。他快步來到香香麵前,叫了一句:“香香!”

香香看到仕勉哥,特別開心。仕勉穿著中山裝,很精神,很好看,隻是臉色不太好。

“仕勉哥。”香香對仕勉邊上的工作人員點點頭,回過頭問仕勉:“你們到舟陽街有什麼事嗎?”

仕勉笑著說:“我們來看看老百姓的生產生活情況。”他看到香香挎著的籃子裏一包包的東西,問香香:“這是什麼?”

香香拿起一包土煙遞給仕勉:“仕勉哥,你拿一包土煙去抽吧,抽過的人都說味道挺好的。”

仕勉推著說:“不用不用,我不抽煙。”他問香香,“生意還好吧?”

香香開心地說:“好,我轉一個圈,這十幾包煙就賣光了——都是一些老主顧。”

仕勉聽了,滿意地點點頭,說:“那就好。”說完,他又對香香說,“這個星期天,帶上女兒和丈夫,到我家做客,怎麼樣?”

香香為難地說:“不要吧?太打攪你了。再說,我不一定有空。”

“總能擠出一點時間的。難道不想去看看外公、外婆?”仕勉有點調皮地說。

香香突然想到:真的有蠻長的一段時間沒去看外公、外婆了。她於是答應了仕勉:“好的,星期天見。”

“再見!”仕勉說完,與香香告別走了。

一個來小時,香香就把土煙全部賣掉了。因為沒分家,煙錢隻好如數上交,每次隻留一塊錢,作為香香這個小家庭的零用。

晚上,香香告訴福華,早上碰見仕勉,答應星期天去仕勉家做客。

福華不樂意了:“你為什麼不同我商量就答應去?他是什麼人,我們是什麼人,你想過嗎?我們和他說得上話嗎?”福華連珠炮似的發難,“你這個女人我知道,發騷唄,老情人嘛,還不樂意見?!”

福華越說越不像話,醋意十足,根本不顧及香香的感受。香香氣哭了。

“哭,哭,就知道哭。”福華氣呼呼地躺在床上,再不理香香了。

星期天早上,香香把衣服和菜洗好,飯蒸好,帶上女兒水仙去金山縣了。她認為既然答應了別人,就不能食言。

幾個月不見,外公、外婆明顯老多了,頭發全白了,腿腳不夠靈便,兩個老人相互扶持、相依為命。原來氣派的樓房住進了不少人家,都是政府安排分配他們來的。到處掛滿了洗過的衣服、尿片,加之有不少住戶新搭建的廚房,原本的瓊樓玉宇已經麵目全非。

聽外公講,他們兩個老的多虧仕勉暗中幫忙,才沒被批鬥。有一次,一夥人已經衝進家來,正要捆綁他倆,幸好一個幹部及時趕到,製止了他們,說外公是有功之臣,不但捐款援建金山,而且主動捐獻過價值一架飛機的錢款抗美援朝。後來得知那幹部就是仕勉派來的,因為他自己不好出麵。

外公說,這些日子裏,還好有仕勉經常來看看他們,幫他們買米買煤,否則這些重活都不知怎麼辦。

香香聽得心酸,恨自己隻顧著小家,生生把至親的外公、外婆給忘了。

香香想到西西,不知她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