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夜裏,四周靜得掉下一根針都能聽得見,夜黑得像是宣紙上撒上的墨水,一點一點蔓延開來,撕扯著寂寞的人的心。
林曉陌躺在床上,把一雙大大的眼睛瞪得圓圓的,看著天花板上的燈發呆,擔心了一晚上那些搖搖晃晃的水晶燈會不會掉下來,但是看了一夜的結果就是它結實的很,完全沒有掉下來的跡象。
可是水晶燈掛在天花板上不會掉下來,可是好好的人為什麼就會不在了呢?好像自從他失蹤之後就一直在找,一直在找,找康嘉豪仿佛是她每天都要做的事情,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找他,也不知道找到他之後又能做什麼,但是找康嘉豪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了吧,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長在了她身體裏一樣,第一次喜歡的人,這麼多年來一直在尋找的人,就突然去世了,怎麼可以這樣?為什麼?
林曉陌一晚上都在不停地跟自己說話,跟過去的自己說話:你就是個傻瓜,為什麼在過去沒有好好珍惜呢?為什麼在高二的時候沒有表白呢?為什麼就沒有仔細的觀察出來他生病了呢?為什麼喝了酒壯膽了都沒能說出口那三個字,就算是四個字也好啊——我喜歡你!可是現在人都不在了,說這些有什麼用。康嘉豪,我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的懦弱,永遠像隻鴕鳥一樣,以為把頭埋進沙子裏,就什麼都看不到了,孰不知,感情這種東西,不管是否承認,是否麵對,它就在那裏。
喬文傑呢?高中三年裏,我一直把他當做與其他所有朋友都不一樣的“朋友”,什麼多餘的話都沒有說,仿佛全世界的人都以為我們是一對的時候,我們卻沒有如大家所願的在一起,我就是個這麼僑情的人,我就是個害人精。林曉陌在這個深長的夜裏,不停地罵自己害人精,像是個吃了耗子藥的千年老妖一樣樂此不疲的罵著自己。
明天晚上8點的火車,就要離開家了,去B市,去見何子謙,去見何婷婷,離開了這裏,是不是也代表自己的心裏不再糾結著這裏的人了嗎?
早上9點,醫院喬文傑的病房裏。
林曉陌想在離開家鄉的之前去跟喬文傑告別,有些事情不是逃避就能解決的。不管以前怎麼樣,至少是好朋友,被他照顧了三年,她也應該去看他。
喬文傑已經可以拄著拐杖在房間裏來回踱步了,看見林曉陌提著一個大水果籃進來,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陽光灑在他的臉上,穿著病號服的喬文傑看起來特別像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一個痞痞的大男孩,特別好奇這個可以考滿分的林曉陌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孩。看到她來,又看看日曆,大致算出了她來的目的。
“看起來好很多了嘛,都能來回走了。”林曉陌微笑著把果籃放在床頭的櫃子上。
“嗯,也不看我是誰啊!”還是以前自戀的口氣,他努力想讓他們之間的氣場和5年前的一致,和5年前一樣的輕鬆。
“嗬嗬,好臭屁啊你!”林曉陌撇撇嘴,一如5年前初次見到喬文傑的時候,不屑的看到一個怪異發型的家夥以一副探究的眼神看著自己。
“切!小丫頭還敢說我!”喬文傑揉亂了林曉陌的頭發,還是和5年前一樣的軟軟的,隻是她不再閃躲了,仿佛在刻意維持著什麼,不去管它了,至少,至少現在,她是願意來看他的,她是願意跟自己像過去一樣講話了。不再怪他2年前沒有遵守約定一起去B市了嗎?都是我太笨,那點可憐的高考分數,也隻能留在省內的三流大學了;不再怪他把她的康嘉豪弄丟了嗎?也是,我能為她做的也就是把康嘉豪消失的責任全部攬下來,寧願她去責怪自己,也要讓她心態平和地去參加高考,隻要能完成她的心願,考入B大,一切都是值得的。現在看來,她過得很好,有個很好的男朋友,在B大好好的讀書,隻要她能過得幸福,這麼多年做的這一切都是值當的。
“我晚上8點的火車,走之前來看看你啊,一定要好好的養病,爭取早一點出院。”林曉陌盡量克製自己快奪眶而出的眼淚。是不是離開之後就不會想念了呢?是不是離開之後就能忘記這些事情呢?是不是離開之後心就不會再痛了呢?
“自己一個人路上要注意安全啊,我身體好著呢,你放心就好了。”喬文傑猜到了她是來跟自己道別的,又要離開了到了B市,你一定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多喝水,少喝點咖啡,少喝碳酸飲料啊,以前一直在你耳邊嘮叨,肯定都嫌我煩了吧?是啊,現在這些嘮叨都變成了說不出口的惦念了,她現在有何子謙了,她的身邊有何子謙了,不需要我的嘮叨了,說出來又能怎樣呢?隻是徒增煩惱罷了。
“嗯。”林曉陌點點頭。像是之前一樣,每次月考之前,林曉陌都會緊張,然後跑去找喬文傑,隻要他一安慰她,她馬上就會像個沒事人一樣輕鬆應考。他的鼓勵就是她自信的源泉。她變得越來越依賴喬文傑了吧,一開始是故意去打擾他,感覺是他把康嘉豪趕走的,她就要去麻煩他。
高中時候的林曉陌真是幼稚的像個小孩子一樣,總是故意的去壞喬文傑的事:在他籃球賽進行到關鍵的時刻,她就會站在觀眾席上,大聲喊著:喬文傑加油,邊喊邊揮手。他的注意力就會被分散,當然的,隻要林曉陌在的地方,喬文傑的焦點就馬上轉移到那裏;在他和新交的女朋友約會的時候,她就會在兩個人周圍故意來來回回的經過,弄得他和他女朋友不歡而散;在他上課喝水的時候,故意踢他的凳子,然後讓他在全班麵前出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