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是一個神奇的單位,雖然不是政府機構,可是會議卻是出奇的多,如果你是一名普通的老師,那麼恭喜你,你一周隻需要參加一次教師大會即可;如果不幸,你是班主任,那麼你一周就要參加兩次會議——班主任例會和教師會;如果再不幸一點,你是班主任兼教研組長,你一周需要參加三次會議——教研會、班主任會、教師會;如果你極端不幸,是中層領導,那麼你一周需要參加四次會議——行政會、教研會、班主任會、教師會,當然當領導從不覺得自己不幸,因為每一場會議他們都隻是在發號施令,真正執行的並不是自己,他們隻需要耳朵和嘴就可以了,別人做得好那是指責所在,做的不好,那就是執行不到位,反正領導永遠是正確的。
在學校的組織層級裏,武爺、司令、華仔、大兵他們隻是食物鏈的倒數第二個環節,因此一周兩會是必須要參加的,而且不允許請假,其實這些都沒什麼,關鍵是兩會的時間都是周三和周四的最後一節課,其實第一次看到這個時間安排,大家都覺得沒什麼,畢竟就一節課也就四十分鍾而已。誰知道開了一次,大家就再也不會對一節課有什麼奢望,因為學生都知道正常的一節課是40分鍾,但老師會拖堂啊!
一次會議會拖多久呢?這得根據會議內容,領導發言人數,領導心情等各種不確定因素,所以沒有一個準確的數字,隻是在英才目前的最高紀錄是1個小時48分鍾,那還是因為一個好事的老師從主持人“喂喂”開始點開了計時器,到最後主持人宣布會議結束。那一次曠日持久的會議結束後,大家並沒有急匆匆地衝向食堂,而是往相反的方向——wc,男教師進去後都發出了“哦”的長歎,憋的太久,終於釋放了。女教教師則開始排長隊,當然也有反應快的,都跑到其他樓層的女衛生間了。
以上這些都是一周中的例行會議,開學和結束的教職工大會耗時則更長,開學會議由各部門領導選讀學期工作計劃,校長總結發言;學期結束大會則由各學科組長和各部門負責人輪流做述職報告,通常是按照語、數、外、理、化、生、政、史、地、音、體、美、技的學科順序,每個人至少5分鍾,這就耗時5*13=65分鍾了。然後是教務處、學生處、總務處、生活部四大主任輪流述職,平均用時15分鍾,又1個小時過去了。
但這些都是開胃菜,主菜還沒上呢!幾個副校長輪流述職,校長述職,書記總結,最怕的就是最高領導的總結陳詞,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們概括能力太強,先說一句,“今天的大會我隻講三點!”底下本就昏昏欲睡的老師們一聽就來精神了,心想三點你能將幾分鍾,忍一忍也就過去了,誰想到領導又說了“第一點,分三個層麵,第一層麵分三點,第一點……”不得不佩服的是領導永遠記得自己講到哪一點哪一個層麵的哪一小點,隨著所有小點的結束,會議才算真正高一段落,所以期末大會往往不是在主持人宣布結束後結束,而是在最高領導說完最後一句話,主持人起身的刹那,所有的板凳都開始發出咆哮了,主持人的宣布都是在一哄而散的聒噪中結束的。最誇張的一次是,某最高領導說完最後一句話,一位孕婦老師在大家興高采烈準備起身離去前一秒鍾暈倒了,後來直接被120送進醫院了,從此以後,某領導就成了大家口中的“講暈倒”!
總結起來,一學期兩次大會,一頭一尾,時長3小時以上;每周四次例會,時長不定,所以大家寧願開大會,也不遠開例會,因為大會結束的時間基本比較固定,流程大同小異,而且次數少。例會就不同了,班主任例會和教師例會每次都不會低於一個小時,關鍵是它延長的標準是沒有的,完全由當天的發言領導決定。比如領導一時心血來潮,拿出一片“美文”“心靈雞湯”要跟老師們分享,那麼大家就得活活忍受長達1小時的閱讀和講解課,最怕的還有領導竟然要和底下的老師互動,一篇文章讀完還得找幾個老師來談談感想,其實種種學習放在沙龍室是可以的,氣氛也比較和諧,可是領導似乎都忘了,在他們忘我地大談特談教育心得,教育理念的時候,食堂的飯菜正在逐漸減少以至於消亡,尤其是晚上有自習的老師,散會了差不多就要上課了,如果去吃飯必然無人看自習,領導會巡視,這種空堂屬於教學事故,是要受處分的,可是不吃飯,上自習又太餓了。要命的是領導散會後並沒有去吃飯,而是先去辦公室,等到自習開始才踱著方步來巡視,如果發現教室無人會立馬打電話給老師,而他們巡山完畢後則大搖大擺外出吃飯,或者接受宴請去赴宴。
麵對這種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現象,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但是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飯肯定不行,於是就出現了新對策,誰要是會後沒有自習就外出吃飯,回來順便給同組的自習老師帶點外賣回來,等到自習課間休息時補充下能量。這種方式有個前提,那就是沒有自習的老師今晚得在學校,符合這種身份要求的隻有一種人了——班主任。所以司令、大兵、武爺、華仔就結成了外賣聯盟,誰要沒有自習就要擔負其外賣員的重任!這樣一來雖然能吃上飯,可有的時候飯也涼了,因此大家在自己就餐結束才會讓老板燒菜,這樣最大限度地保證溫度,以便讓被救濟者能吃上一口熱飯。
一學期中間最長的會議恐怕就成績分析會了,像期中成績分析會,肯定是特別隆重和冗長的,一般流程是先由教務主任分析各項成績指標,然後有領導講話。聽上去很簡單,但重點就在成績分析上,教務主任會請專業的信息技術老師製作一個超大的超酷炫的ppt,然後從班級總體平均分、優秀率、及格率等進行分析,再按學科進行平均分、優秀率、及格率的分析。說是分析其實是就是比較,每當教務主任用他的一口濃重的方言說道,“均分最高的是某某班,班主任是某某,最低的是某某班,班主任是某某”的時候,大家都瞪著眼睛看誰會被點名批評,當然大部分時候是輪流坐莊,因此大家也就司空見慣了。具體到某一個學科就激烈了,尤其是理科,像物理、化學之類的,可能平均分會相差十幾分之多,這是考得高的自然無所謂,考得低的就要示眾了,教務主任會將這些老師的名字讀出來,而且是一中標準的普通話一字一頓地形式朗讀,目的就是要讓你和你的同事都知道,你考倒一了!雖然校長們天天喊著不能當眾批評學生的成績,更不能當眾公布學生成績,但事實就是他們一直在這樣做,不過他們批評的不是學生,是老師。他們的目的也很簡單,通過這種刺激讓老師們發奮圖強,以便在下一次的考試中能夠迎頭趕上,出發點永遠是好的,可實際上對一部分老師尤其是德高望重的老教師而言卻是一種羞辱,一方麵他們年事已高,精力有限,自然是難以在平均分上與剛畢業的小年輕一較高低的,但是又因為資格老,卻老是別評頭論足,心裏怪不是滋味,很多老教師都先後離職了,基本都去一些培訓機構了,在那裏他們享受到了應有的尊嚴。
不過,像司令他們這樣的中青年教師,很難有想走就走的資本,因而隻能忍辱負重地苟活,既然無法逃避隻能選擇麵對,麵對大會上的指名道姓的批評,他們練就了一種神功——左耳進右耳出,這時大家才發現有些學生真是厲害,他們對老師的教育就是這種狀態。至於這種以均分論英雄的評價標準,很多人也有異議,對此領導的解釋是我們以均分為參照,但不是唯一參考,可最終的結局是排名的先後都是按均分由高到低來的,優秀率、及格率形同虛設。最可恨的是領導找你談話的依據竟然也是均分,武爺清楚地記得有一次領導找他,劈頭蓋臉地說,“你們班這次怎麼考得這麼差!跟同類班級均分差距這麼大!”武爺心裏快速地搜索,這次他們是第6,比第5名均分少了0.1分,武爺受不了這種無端指責,立刻反唇相譏,“我們跟前一名的差距隻有0.1分!”武爺以為領導會尷尬,沒成想領導一本正經地看著武爺說,“年輕人要謙虛,承認自己與別人的差距才能進步嘛!”武爺無言以對,期末考試武爺的班級均分比後一名高了10分,領導卻並沒有找別人去“指導”,武爺心想這“0.1”分和“10”分差距也忒大了點!
如果你以為開完成績分析會,被示眾以後就可以天下太平,那麼你就大錯特錯了,不過對於普通任課教師而言,最痛苦的時刻已經過去,但接下來就該班主任上場了,班主任在成績分析會後的一個月內還要再組織召開一次班級“議會”。別誤會,這跟西方國家的議會是兩個概念,但是設立目的卻有類似之處,國家的議會討論的國家法令,而英才的議會則是討論班級的各項情況,當初校長力推議會的時候,很多人私下嘲笑過,被校長知道了,校長開會就發飆了,“你們這群土老帽,知道什麼叫議會嗎?我這個議會,全名班級學生綜合素質發展情況診斷商議會,簡稱議會!”經過這麼一解釋,大家重新認識了“議會”兩個字,但隨著“議會”的開展,全名逐漸被人遺忘,校長為了刷存在感,還曾經問過幾個老師知道不知道“議會”的全稱,結果可想而知,無一人能準確說出全名,但都知道“議會”,校長想了想轉身就走了,一邊走一邊說“土鱉!”
名頭聽著挺玄乎,其實內容很簡單,這種議會不是輕易召開的,它隻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地點,以特定的方式召開。“議會”主要是在期中、期末這樣的大型考試結束後,針對班級學生考試情況的分析,其實就是班級成績分析會,但是因為有全體任課教師和領導的參與,因此顯得很隆重,並且有個別班主任為了更進一步,向領導表明自己對於“議會”的認真準備與虔誠心態,將“議會”的召開地點放到了飯店的包廂裏,大家一邊推杯換盞,一邊愁眉苦臉地討論著如何拯救班級裏的後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