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天色漸暗,禺三巷口籠上了一層朦朧的寒氣,繚繞不絕。
寒浞緊了緊身上的玄袍,向自己家門口走去。這兩日的雪總下得斷斷續續,第二日雖不像頭一日那般紛紛揚揚下了一片,然而總時不時有清雪從天上飄下來。
他沒並未忘記與逢蒙的約定,然環視四周,卻未曾發現逢蒙的蹤影。北風凜冽,那如刀的寒風中,寒浞竟溴到了一絲——殺意?!
寒浞不露聲色地將手搭在了腰間的刀柄上,又向前走幾步,然除了風聲,依然沒有動靜。
於是寒浞停住腳步,不再前行,朗聲道:“暗處的朋友,既然來了,就出來與寒某見上一麵吧。”
話音剛落,從巷子兩邊但凡能掩護住身形的角落裏躥出十幾個黑衣刺客。
帶頭的身形魁偉,足比寒浞高出半個頭,隻聽那領頭的人粗聲粗氣地說道:“你是寒浞?”
“正是。”寒浞抽出腰間的銀環刀,上下打量了一眼,眼神逐漸森冷:“是帝都的人?”
“不錯。”領頭人竟毫不避諱地應承下來,隻聽他接著說道:“帝都的大人讓我們給你傳個話,你們東夷人忤逆謀反,罪孽滔天,今天小爺取你項上人頭,明日便是那有窮氏族長的祭日!”
“嗬。”寒浞一聲冷笑,“寒某的命本就在刀口上懸著呢,不過能不能拿得走,就看諸位有沒有那個本事了!”說罷,寒浞已提刀上前,照著領頭人的麵門就是一刀。
領頭人揮刀一擋,將寒浞的淩空一擊輕鬆搪過去,輕蔑一笑:“刀法狠準,可惜力道不夠,東夷以騎射見長,跟我們比刀法,我看還是算了吧。”領頭人同樣揮刀直劈寒浞麵門,寒浞反身一擋,虎口頓時一麻,不由暗暗心驚。
細瞧之下方才驚覺那領頭人手中的刀竟是比自己的刀重了幾倍不止,刀身足多出來半尺。整把刀至少有三十斤重,通體烏黑油亮,如寒浞料得不錯,這應是隕鐵打造的玄鐵刀。
江湖中各門各派的武器心法,寒浞雖不說耳熟能詳,但也了解個大概。能為朝廷辦事,且又善用如此厚重的玄鐵刀的,就隻有玄冥門的黑武士了。
玄冥門是個隱於市井,卻又無處不在的神秘殺手組織。沒有人知道這個門派是從何時建立的,也不知道其中招募訓練的冷血殺手究竟有多少。
總之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貧民百姓,隻要你出得起錢,正午時分把錢袋放到刻有玄冥二字的石碑前,不出七日,他們便可以讓這世上你所憎恨的任何人消失。
玄冥門等級劃分嚴格,分工明確。據民間傳言,從玄冥門派出殺手的等級從低到高依次為:紅雀,白梟,狼夜,天弩,風礪,戰煥甲,黑武士,鬼劍仙,血妖姬。九種不同的稱謂,亦代表著九種不同的武器。
其中黑武士最是狠厲,以冷血無情,剛猛凶殘聞名,常來往於九州各處,手持玄鐵刀,出招亦沒有過多花哨的套路,一擊致命,一刀直劈下去,瞬間將對方碾成肉泥。
知道了對方的來路,寒浞的身上不由生出一層薄薄的冷汗。論力道寒浞與對方相差甚遠,剛剛格擋住領頭人的那一擊,銀環刀上已然綻開一道豁口,若再接他一招,銀環刀必被削為兩截。
一來一往之間,雙方已過了五十招,寒浞的銀環刀不能再與對方的玄鐵刀觸碰,也就意味著他再沒機會攻擊對方要害,情勢對於寒浞已很是被動,而此時氣力也漸漸不支,身上刀傷漸多,然好在寒浞身形輕靈,並未砍中要害,可再如此僵持下去,他必敗無疑。
寒浞的武功在江湖中雖稱不上是數一數二,可是在這窮石城內,能勝過他卻也沒有幾人。與他過招的人中,能在一個時辰內毫發無傷,又弄得寒浞遍體鱗傷的,這輩子恐怕還是頭一次。
“受死吧!”又過十幾招之後,寒浞的體力已到極限,這時隻聽領頭人一聲斷喝,十幾把玄鐵重刀齊齊向他迎頭劈來。寒浞反手一擲,銀環刀脫手,飛向攻來的玄鐵刀——這已是博命一擊,拚得過,命可保,拚不過,命喪當場。這世上便也再無寒浞。
銀環刀淩空飛起,卻並沒有阻斷玄鐵刀的去路。隻見銀光一閃,陪伴寒浞近十年的銀環刀瞬間化作碎片。化作碎片的還有寒浞的心,那一瞬他閉上眼,腦中閃過的是純嫣溫柔的臉,和與其過往的種種,這一生所思所想,彌足珍貴的東西,大概也隻有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