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後,這位救火隊長人生之火燒到了盡頭,病逝。
吳漢走後,有一個還在拚命幹活的人,他就是馬援。馬援辦事,劉秀放心。在劉秀看來,有些事如果沒有馬援,還真找不出可以替代的人。他那活兒,跟當年趙充國的活兒一樣,就是跟西邊少數民族打交道。
中郎將來歙生前就曾對劉秀說,要搞定西邊這幫趁機造反的少數民族,非馬援不可。那時,劉秀就拜馬援為隴西太守。事實也證明,來歙眼光獨到。馬援隻率三千步兵,就擊破先零、羌等少數民族。
幾年來,馬援都在無怨無悔地為穩定隴西跟羌人捉迷藏,打遊擊,屢屢建功。在別的同誌看來,馬援是個肯幹活、不圖報酬、不愛財物的好同誌。這樣的同誌,可畏可敬,可望而不可即,無不佩服得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想幹活、能幹活的同誌,當然是好同誌。但是很快,他就發現馬援這個老同誌身上暴露了一個致命的弱點。
人都是有弱點的,問題就在於,馬援這個毛病嚴重刺傷了劉秀。一想到這,劉秀就睡不著覺了。隱約之間,一股從未有過的殺氣打心裏騰騰冒出。
馬援這一生
馬援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認為,馬援這輩子的人生哲學,隻有八個字:浪蕩江湖,四海為家。
據說,哲學和人的氣質性格有相當關係。就像超人哲學,隻會出現在尼采這種長年被疾病困擾得要發瘋的人身上,而絕不會在行動單調死板的康德身上,或者理性思考的黑格爾身上閃現。
馬援十二歲早孤,離開家鄉,去邊郡放牧。曾經在那遙遠的蒼茫大西北,馬援就像一個孤獨俠客,仰望星空,韜光養晦,苦練神功。多年以後,他終於告別他的牛羊,於隗囂、公孫述以及劉秀之間遊走自如,惹得天下豪傑無不引頸仰望,自歎不如。
在馬援的身上有縱橫家的氣質。縱橫家這個稱呼,換到現在可以稱之為外交家。然而在我看來,馬援不僅是個優秀的外交家,還是個出色的軍事家,但他絕對不是個卓越的政治家。
政治家,喜歡在刀鋒上遊走和計算,趨利避害,實現利益最大化。而且,政治家會有特定的圈子。沒有圈子的政治家是不可思議的。如果沒有圈子,無論多漂亮的政治構想,都無法實現。
馬援沒有圈子。如果說有圈子,就是以他自己為中心,花錢養一大堆賓客,整天跟他喝酒侃大山。
馬援從來都認為,自己是白手起家,而不是空手套白狼。他的忠誠、意誌、本事,都是經得起劉秀的考驗的。隻要劉秀欣賞,他不需要為別人而活,也不需要跟別的權貴有任何來往。
早年孤獨俠客的氣質和思想,仍然在他身上根深蒂固,茁壯成長。這是一件多麼危險的事情,可馬援從來沒有想過。
馬援心裏想的隻有一件事:活到老,打到老。哪裏有戰爭,哪裏就有我馬援的影子。於是搞定了隴西之後,他回到長安,屁股還沒坐熱,又被拜為伏波將軍,遠征交趾郡。交趾,即今天的越南河內市江北北寧府。馬援的敵人是兩個女人。
交趾郡女子徵側及妹妹徵貳,率領眾人起兵,反抗東漢政府。這場造反,導火線是交趾郡太守苛政,逼他們拔刀而起。事實上,苛政隻是一個借口,從一開始,這場造反運動就帶有強烈的政治目的。
在兩個強悍的越南女人呼喊下,男人們激情萬丈,打仗攻城特別賣力。很快他們就拿下六十五縣。接著,徵側打破極限夢想,自立稱王。
越南女人果然猛啊。中國男人做夢都不敢想的,她竟然毫不猶豫地做了,而且還真做成,當了王。但是,馬援馬上就以鐵與血告訴這個叫徵側的女人,想在男人權力世界上站得住一隻腳,做夢去吧。
馬援率軍南下,沿著北部灣,見山開山,見水搭橋,一直向前推進一千餘裏。終於,他們遇見了那個越南女子。這場戰爭沒有一點懸念,馬援斬殺徵側姐妹。
馬援平定交趾郡後,順道平定嶺南,唬住了故南越國土著人。兩年後,馬援終於勝利還師。馬援打戰仿佛上了癮,他在洛陽待了不到三個月,身上又癢了,主動請求劉秀批準他去北方追殺匈奴。
匈奴這個問題,自從王莽上台硬要跟他們撕破臉皮後,他們跟中原從來沒好過臉色。匈奴就像狼災,除此之外,還有烏桓部落、鮮卑部落等,屢屢攻擊漢朝邊境。沿邊五郡,數千公裏,荒涼蕭條。抬頭不見炊煙,低頭不見牛馬。“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現牛羊”,似乎隻是遙遠的傳說。
西域是漢武大帝發現的,但是真正全盤接管的,是漢宣帝劉病已。劉病已在西域設置都護後,西域算是漢朝的管轄範圍了。事隔多年,劉秀認為,漢朝長年內戰不止,國力萎縮,權力範圍無法伸展到西域,就不再設置都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