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國喪的鍾聲(1 / 2)

天色陰沉,滿天是厚厚的、鐵黑色的濁雲。黑暗像貪婪的惡魔一樣,企圖把整座城市吞下。細密的雨絲,衝蝕著飽經戰火的古老城牆。

聰帝天狩五年,臘月,雲垂帝國都城北陽城已是北風淩冽。

城外泌水的江麵上,停靠著雲垂帝國最堅固威猛的 “虎翼”戰船。白帆已落,粗重的鐵鏈拴著岸邊巨大的墩石。甲板上渾身重甲的軍士,手裏持著一丈三尺的長槍,五步一崗,紋絲不動地站立在冷風淒雨裏,像是雕塑一般。

岸邊,正對著“虎翼”艦群的是綿延數十裏的白色軍帳,每一座軍帳前都燃著一堆篝火。

更深露重,火勢減弱了不少,地上有燃盡的柴灰。

同戰艦上的“雕塑們”一樣,每一座軍帳前都站著兩個手執長槍的軍士,渾身重甲,虎頭盔在火光的照耀下閃耀著耀眼的光芒。軍士們的眼睛偶爾會瞥一眼虎翼戰艦上的“雕塑們”,眼神裏有敬畏,也有豔羨。“雕塑們”是北戎最剽悍的飛熊軍,北戎軍隊精銳中的精銳。

飛熊軍一般隻出現在最慘烈的戰局中,如利劍出鞘,瞬間扭轉戰局。其餘的時間飛熊軍總是緊隨在北戎王的身後,是當之無愧的“禦林軍”。

可是今夜飛熊軍卻守在這些戰船上。

昨夜有城內叛軍搶奪“虎翼”戰船,企圖保護宮殿深處的那位傀儡皇帝,順泌水而下逃離北陽城。

軍士們的甲胄縫隙裏,還有未衝刷幹淨的血跡,長槍顯彎,槍頭略鈍,但絕對鋒利。

從萬重宮殿深處,傳來放肆的笑聲,夾雜著女子零星的尖叫。

軍士們對那個笑聲的主人很熟悉。

半年前,就是那個聲音響徹北戎的沁涼草原。

“孩子們,我們去住一住北陽城!”

那個人的馬鞭向南一指,萬千男兒,萬千烈馬,如秋風掃落葉,從沁涼草原一路奔馳到北陽城下。

這些來自沁涼草原的男兒們,戀上了北陽城的熱鬧與繁榮,絲毫沒有北歸的心思,這正是北戎之王願意看到的。

北戎之王當然可以放肆,他無疑是北戎迄今為止最偉大的領袖,是他將草原的戰車一路開到了泌水邊。

泌水靜靜地流淌,一如北戎士兵們平靜而堅定的心。

一牆之隔,就是皇宮。

一處靜謐的小院兒裏,屋子裏鬆油引線靜靜地燃燒著,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鬆香味。

牆壁上倒映著一個人的身影,和衣盤坐在榻上,一隻手撐著膝蓋,顯得蕭索悲涼。

榻前匍匐著身穿粗布麻衣的內侍李忠,滿臉老態,頭發全白,不住地以頭搶地。李忠的銀發上沾了幾處醒目的紅,額頭流出的血水更是淌了一臉。

李忠的雙頰都是淚痕,眼眶裏也噙滿了淚。

窗戶紙破了一個洞,一隻狐狸般的眼睛透過那個小洞掃視著屋內。

李忠狠狠地瞪著那隻眼睛,他想衝著窗外的那個人破口大罵,無奈因為哽咽而難以發聲。

窗外的人看清了屋內的景象,頗滿意地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跟隨著一起離開的,還有披著重甲的北戎軍士。

李忠不住地磕著頭,絲毫沒有注意到不知什麼時候身後站了一個人。

不知過了多久,李忠哭到快要昏厥的時候,突然聽見有人長歎一聲,“一時意氣,竟至於斯,是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