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仙樓,客滿雲集。舉目一望,全是本鎮數得上名號的大戶。
樓高二層。
望仙樓規矩:一樓待客,二樓止步。
何解?
說的是望仙樓最早時候定下的不成文的規矩。如今換過幾任東家,無人敢不遵守。
不管誰來望仙樓,可包場,可散客。但一般客人活動範圍隻在一層之中。
望仙樓有二層,通向二層的階梯不在角落,反落落大方,落在最中央,入樓就可見。
二層也非不可進去,先頭說了,“一般客人”不可進去,但有兩種客人可以進去。
第一:讀書人。
這裏的讀書人指的可不光光是會讀書的人。
這人,至少要考取過童生。
第二:文采斐然者!
這一乍看,前者和後者不都是一樣嘛?
錯也!文采斐然,自然是要作文章。當場執起狼毫筆,徽墨在白灰刷的牆壁上!
……區區一個小柳鎮,搞這麼特殊的規矩,著實怪異得很。但生於小柳鎮的老百姓們,早就見怪不怪了。
說起望仙樓,人們通常隻把望仙樓一層看入眼。
二層?那是什麼?沒上去過!
今日,羅家在望仙樓宴請本地豪紳。即便是羅家包場子,也必須得遵守望仙樓這條不成文的規矩。
不是說羅老爺此人好說話,而是在於根本沒必要一定要爭執著去二樓。多少年來,望仙樓的二樓等同於虛設。
但……今日又有些不一樣。不!是這段時間都不一樣!
平日冷冷清清的望仙樓二樓上,熱鬧極了。
羅老爺皺眉,叫來掌櫃的問話,他指了指樓上:“怎麼回事?”
掌櫃的看一眼二樓上人影攢動,嬉笑聲不停。
這望仙樓的掌櫃的一臉笑嗬嗬:“趕考路過的學子。”
羅老爺點點頭,人家望仙樓的規矩就是這樣……樓上那群既然是趕考的學子,倒也說得過去。
“今日羅老爺宴客,怎麼能夠少了老夫呢?”笑聲從大門口傳來。
門口又來一人。乍一看,沒甚特別。
“哎呀呀呀,是老金來了啊。”羅老爺子蒼老的臉上堆滿了笑容。拱手整個人迎了出去。
“恭喜恭喜,羅老爺今日又得一子,恭喜恭喜啊。”金翁忽視羅老爺故意的親近。
羅老爺稱呼金翁一聲老金,可不就是故意來親近的嗎?
“哎呀,金老頭,沒想咱倆這麼有緣,前後腳到。”又是一人,是盧翁。
這下好了,小柳鎮三巨頭全聚一塊兒去了。
羅老爺笑著打招呼。
三人之間,一陣阿諛奉承。
哎呀呀呀,盧翁啊,你家的大兒子出息啊,偌大的老宅都留不住他的心呐……
哪裏哪裏……比不得羅翁今日收的麟兒,聽說……是南畦村柳家的小秀才?是姓柳嗎?……
金翁,你的女兒可為巾幗不讓須眉,商海之中,男子麵前,也不遑多讓啊……
嗬嗬嗬,謬讚了謬讚了,女人上部的台麵啊,還好老夫還有個聰慧的小孫子……
三個上了年紀的老人看似相互逢迎稱讚,實則,這期間已經過上招了。
羅老爺臉本就黑,因此,鐵黑的臉色倒也讓人看不出來。
心道:什麼叫做是南畦村柳家的小秀才,是姓柳嗎?
廢話!南畦村的柳家小秀才不姓柳是什麼!
這姓盧的老家夥是故意讓他心裏膈應!
姓金的也不是好東西!不就一個孫子嘛!炫耀什麼勁兒啊!
羅老爺這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
他兒子不能生,嫉妒人家有孫子!
“嗬嗬嗬,今日是我羅家的大喜事兒。兩位請。”羅老爺子敗陣不耍賴,直接請了金翁和盧翁入席。
羅大管事親自引了金翁和盧翁坐席,這又看自家主子等在大門口。
走了過去,低聲在羅老爺身邊說:“老爺,人都到齊了……”
羅老爺暗自搖搖頭,低聲咒罵一句:“不識好歹……”
羅大管事駝起的背頓了頓,心知自家的老爺子要等的兩位重要的客人都沒有到,因此,才會怒氣頓生。
“莫氣,老爺。說不定史縣丞和佟掌櫃已經在路上了。”
羅老爺子正要說些什麼,忽然瞧見街尾有一台藏青色的轎子來。
“老夫就說史縣丞不敢不來。他要政績,就得靠鎮上的鄉紳扶持。不然他得罪光了鎮上的鄉紳,考核政績的時候,看他如何收場。”羅老爺老懷大開。終於來了,這姓史的老家夥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嘛!
眉眼中帶著一絲得意。……自然是得意的,史全來了,說明姓史的家夥並不是對那賤女人惟命是從的。
羅大管事弓著背站在羅老爺子的身邊,聽著羅老爺子斷章取義的話。心中覺得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