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燈籠上大大的“喪”字。
蘇地一處頗為寬敞的大院門前,在夜上三更換下了門前的紅燈籠,改掛上了白燈籠。
除了白燈籠,這時分本該寂靜無聲的院子裏,人頭攢動。寬闊的大院裏,小廝,丫鬟,嬤嬤,管事,各司其職。身上全都換上了素色的喪服。
廳裏滄瀾月靜靜地坐在他的輪椅上,呆滯的眼神看進廳中一口還沒有釘棺蓋的棺材裏。那裏平整地躺著一個女人。
滄瀾月用手輕觸她的臉頰,指尖還有餘溫在。
視線頓時溫柔幾分,柔得能夠化開冰塊子。當滄瀾月的視線往下移,到了那女人的胸腹,那裏,交握著一雙手掌。他記得,幾個月前,還是蒲扇般大掌,現如今,瘦出了細細的指尖。再往下看,左手的手腕上觸目驚心的血口子。
滄瀾月的手掌捂上了那道血口子,好像那樣,那裏就沒有曾經大出血一樣,好像這樣,就能把不久前流掉的血液全都捂回來一樣。
“你哄我出去,就是為的這個吧。”滄瀾月自言自語,從一個時辰前發現她割腕開始,滄瀾月沒一刻是停下來的,但無奈他就算是華佗再世,也救不了精血耗盡,卻割腕大流血,雪上加霜的夢寒月。
終歸是沒辦法和老天爺搶人。搶救了半個時辰,最終還是讓佳人一命嗚呼。
“我要是當時沒有狠下心去,幫你把孩子搶回來,你是不是就不會幹出這樣的傻事了?”他問棺材中的她,自然得不到回應。
回憶起幾個時辰前的事情。
軒轅雲霆把孩子給抱走,她求他去追。
當時他本意也是要去追的,但看她這麼著急。心中一股妒意外加怒氣,……她就這麼在意這個孩子?那孩子跟著軒轅雲霆,不比跟著她好?……心一狠,牙一咬,滄瀾月硬生生站在那裏,腳步動也不動。
但他萬萬想不到,她會一口鮮血噴出來。
產後就是一口鮮血啊!大傷!
急得他趕緊製住了她,給她服藥。再晚些,她醒來時候,他在旁。
她問他:“為什麼?”
他當然是知道她問的“為什麼”是什麼意思。
“笨女人……,要是想要孩子,我們也可以生啊,那個孩子……,那個男人不會把自己的孩子流落在民間……”她垂著頭,忽然抬起,眸光熠熠,閃爍著他不明白的東西。
再之後,她說累了,想吃他親手做的燕窩粥。他還高興著應了去廚房給她做。
想著她總算是回心轉意了。
也不知道她怎麼說服的兩個屋子裏的姑姑……,等到他興衝衝端著碗回來的時候,她就已經躺在血泊裏了。
現在想來,她當時哄他出去的謊話,漏洞一堆。累了吃燕窩?不是餓了吃嗎?
她從前見到燕窩就想吐了,吃都吃膩了,怎麼會想去吃燕窩。
這女人啊,連最後,都是敷衍。
謊話都不認真說。
可他連埋怨她一聲的機會都沒有。
……
輪椅上的男人想著,頃刻間,眼角溢出水漬。男兒有淚不輕彈……
“你是想叫我愧疚一輩子吧,可是我現在這裏好疼。”滄瀾月捂著心口喃喃。
“公子,有人闖進來了。”
滄瀾月抬起袖子,擦幹眼角的淚痕。
眼神閃爍一下,道:“不用攔著,放他進來。”這個時候,那個男人也該得到消息趕來了。
話剛落地。
隻覺前方一陣冷氣撲來。
小廝隨滄瀾月向外看去,隻見一個昂藏八尺的俊挺男人闊步而來。身披寬大披風,表情嚴峻。
手中牽著一小孩兒。
“軒轅雲霆,你還來做什麼!”滄瀾月推著輪椅,人已然在大廳外,與來人對峙。
“滄瀾月,你現在滾到一邊去,孤看在南宮家的麵子上,給你一個痛快。”
“嘭!”滄瀾月手中暗勁一動,身子憑空飛起,“軒轅雲霆!是你害死她!納命來!”
軒轅雲霆帶足了人來,阿大阿二,還有阿青等人立刻上去。
“退下!”軒轅雲霆一聲暴喝,竟是要親自出手!
手中同樣起旋風,二人都當是絕頂高手。隻兩人打的不可開交,一個小身影一閃,趁著這空檔,奔進了廳裏頭。
兩個男人打的聚精會神,都是高手,哪裏容得下一絲分神。
而二人身邊圍著下屬,竟是一個個枕戈以待,隨時就能上陣殺敵的架勢!
誰也管不著那小身影。
“阿娘。”小身影一步奔向棺材,他個頭竄高一些,惦著腳尖,已經能夠看到棺材裏。
“阿娘阿娘阿娘……”任憑平安怎麼叫喚,也喚不醒棺材裏躺著的女人。平安的淚珠子一串一串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