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
光明福利院:
當女孩再次睜開眼時,朦朧看見的已經不再是那片她夢寐以求的每天都想要逃離的郊野。
身上蓋著的不再是那張殘舊得發黑發酸的棉被,支撐著她整個身子的也不再是那張搖搖欲墜的木板床。
好像睡了很久,好像已經感覺不到了寒冷,可是額頭還是有點點餘痛,腦袋還是昏沉。
女孩起身下地,身上原本廉價的衣服早已被換成了一套嶄新的運動服。
仿佛從未有過溫暖般的雙瞳認真地打量著四周,心裏沒有絲毫驚慌。
大概能使她驚慌的也就隻有那片郊野了吧。
大床,書桌,書架,衣櫃。
插花,台燈,玩具,新鞋子。
若不是床架上貼著她的名字,若不是眼前的床架上正像醫院病床上貼著病人的名字那樣貼著她‘樸昔雨’三個字,女孩定會錯誤地以為是被好心人救助了。
心灰意冷。
第二次被送入福利院,女孩一瞬間恍惚得不知所措。
無法忘記上兩個月第一次在福利院的生活,十幾個小孩擠在一間破房間裏,飯菜裏極少能看到葷類,一天到晚不停的手工活,吃不飽穿不暖,除了沒有毆打沒有日曬雨淋,其他所有跟在郊野那的生活簡直毫無區別。
依舊沒有歸宿感。
可是這裏又好像跟那裏不一樣,那裏所有的東西都是殘舊的,而這裏卻是嶄新的。
一個灰暗,一個明亮。
女孩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間,外麵是一條走廊,空蕩蕩的。
女孩忐忑地沿著幹淨的樓梯一直往下走,忘了走了幾層幾個階梯,直到久違的喧鬧聲進入耳畔,女孩才停止了下行側身聞聲而去。
成群的孩子在幾個透明玻璃窗口前有秩序地排成了六七長長的隊伍,看樣子應該有一百人左右。
女孩明了,原來這裏是飯堂,原來現在已經是中午了,原來她現在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已是饑腸轆轆。
女孩的突然出現引來了許多驚奇的目光,因為那麼白皙的臉上,脖子上卻都是瘀痕,因為她身上竟然有嶄新的衣服和鞋子。
甚至後來才知道,人群裏隻有她才擁有獨立的大房間。
原來她是特殊的,她原以為所有孩子都跟她一樣,有新鞋子新衣服大房間,原來是她錯了。
她不明白,但也沒有人告訴過她原因。
接下來的日子裏,是女孩整整六年來最快樂的,因為再也不用起早貪黑,因為再也不用挨餓挨打受寒。
這就足夠了。
女孩的健全和乖巧可愛總能成為前來領養的人的第一首選。
可女孩卻每每拒絕。
因為一百多人裏除了一個叫小雅的同齡女孩子願意跟她做朋友,因為那個叫小雅的女孩子說不舍得她走。
所以她都毅然留下了。
“憑什麼你從一開始就能得到新衣服新鞋子而我們就隻能穿著別人捐贈的舊衣服?”典沐雅雙眼通紅得仿佛能隨時滴出血,“憑什麼你一人能住大房間我們卻要幾個人擠在一個房間裏?憑什麼你能健全惹人歡喜而我卻天生左耳失聰不曾成為領養者的首選?!憑什麼啊樸昔雨?!憑什麼你得到的總比我多!”